罗管事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吐出,勉强笑道:“瞧您说的,似小的这般的,哪里有什么稀奇东西?就是平常的……”
他抬眼看李芳泽,见对方冷冷地看着自己,便不安起来,心道,我此时要说是普通的米,岂不是打他的脸面么?等会定要更严厉地整我。想到这些,心下一横,立马又改了话:“就是平常的黄白之物罢了……各位稍坐,待小的去取来。”
待他出门后,刘司户道:“这个老狗才,最是不老实的。”
贪赃无所谓,最怕分赃不均,刘司户自上任来,罗管事也没去打点孝敬他,他心里如何不记恨?
所以李芳泽这次查养济院他是求之不得的。
罗管事抱了两个精美的盒子来,他将盒子一一打开,一盒装的是整齐的二十锭雪银,一盒是黄灿灿的两根金条。
李芳泽冷冷道:“果然是好米,不过我看着米吃不得,吃了是要死人的。”
银子金子吃了当然是要死人的,一语双关。
罗管事冷汗直流,几乎站立不住。
李芳泽问刘司户:“老兄,你可知犯了监守盗的罪,按照咱们大明律来,是个什么章程?”
刘司户应道:“凡是监临主守自盗仓库钱粮等物的,不分首从,并于右小臂膊上刺“盗官钱”、“盗官粮”或“盗官物”三字。赃物一贯以下杖八十,其余按赃物多寡分别处以杖刑、徒刑、流刑,满四十贯的处斩刑。”
虽然他不是刑房的,但是坐在油水最多的位子上,他对于贪污的怎么惩治知道的一清二楚。
为的就是警惕自己凡事要度量而行。
刘司户这话一出,罗管事就扛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在李芳泽面前:“李大官人,小的错了,小的瞎了眼的,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求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一定悔过自新!”
李芳泽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罗管事,我只是随便这么一问呢,你怕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小的……”
李芳泽打断他的话:“天气凉,罗管事,别跪着了。你下去把养济院的人全部招来,咱们核对一下人数。”
这一查不就露馅了么?可是查不行,不查也不行,罗管事站起身来,咬了咬牙,匆匆跑了出去。
把所有人都招来,要些时间,毕竟那差役,都不晓得去哪里吃酒了。
直到李芳泽吃完第三杯暖酒的时候,罗管事才回来。
“李大官人,刘司户,人已经齐了。”
“嗯。”李芳泽牵着李神秀,率先走出门。
上百号人,全聚集在院子里,那些残疾的,坐在椅子上,差役另分一边站着。
打头站在老人们前面的那个,和别人与众不同,因为他年纪不大,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也十分健壮,哪里是不能自养的人?
李芳泽指向他,问罗管事:“这位莫不是院长胡初一?”
罗管事点头称是。
“院长倒是健朗,不知是哪里动不了不能自养?”
罗管事哪里回答的了?胡初一是他妹夫,所以特地把他弄到养济院来,每月领些钱粮是不错的,等到之前的院长死了,就把他抬上了。
如今这养济院,真是一团糟。
该进来的进不来,该领的东西领不到。
他虽不说话,李芳泽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些伎俩,史书上都有记载,就算不看史书,根据后世的经验,也能猜到。
她李神秀说:“神秀,你去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真是咱们养济院里的人,别是临时找来充数的。”
胡初一暗道,完了,这厮是妖怪变的么,把别人暗地里做的事都猜的这么准?
神秀领命,上前一个一个地开始认。
最后,他对李芳泽说:“大官人,小人数清了,有二十三人不是本院的人。
“数清了?”
“数清了。”
李芳泽走到瑟瑟发抖的罗管事跟前:“吃空饷,罗管事好计谋啊。”
罗管事想到之前刘司户说的监守盗的惩处刑法,再也站立不住,再次跪在李芳泽面前,求她高抬贵手。
这次,李芳泽却没叫他起来。
那些临时请来充数的,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到李芳泽面前告了罪,然后全部离开了。
李芳泽对刘司户道:“刘老兄,可以拿着户帖核对了,算一算咱们的罗管事这几年来吃了多少空额的钱。”
又对手快们道:“好些天没抄家了,手痒了吧?各位动手吧。”
众手快高兴不得了,李芳泽虽然心狠手辣,却也不是完全不懂世俗人情,每次抄家,总要留点好处给他们。
于是几个手快飞也似的往罗管事和院长的房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