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将信展开,其中大意便是:很久没有听闻祁衡的消息,故而留书一封以为问候。他虽然令人代为照顾紫电,但绝不会将其牵出静流崖。若洞口食垛旁不见,定在静流崖别处……等等。又及南王世子事已定,必不辜负当日。
祁衡笑了笑。
他回到内室,将一个石几拉了出来到了上面洞口撒落的光下。那石几乃是祁衡用纯渊劈砍而成,面滑如镜。他摆好笔墨纸砚,提笔留书。
他想要到处走走。
南王世子一事祁衡大略能够猜测到叶孤城的做法,无非明面上虚与委蛇,私下里再与新皇商议真正的法子。这一事恐怕要折腾许久,祁衡自然愿意出手,但且不说他不喜在这种阴谋阳谋处帮忙,叶孤城恐怕也是不需要的。
祁衡大略问候了一番,笔下便切入了正题,便是问那个‘变’字。
‘……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变化者,进退之象也;刚柔者,昼夜之象也……’
‘……变乎?不变乎?’
祁衡的笔顿住,将信文收了尾。
他将叶孤城的信收好,再将自己的信放到那个盒子里,便牵着紫电出门去了。
……
如今是暮春时节,虽然与他回来之前的时节相若,但世界却大不相同。
祁衡到了百楼,因为他想要找一个人,而找那个人,却只能拜托满楼。
夕阳温暖,暮风柔软。
“近日可好?”满楼不去问他的来意,只是沏了茶与他。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和着融融春光和后|庭百,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安抚的味道,因为满楼感觉到了他朋友身上的疲惫。
那不单单是奔波风尘的疲惫,更是心里的疲惫。
察觉到满楼的关切,祁衡笑了笑,“一切都好,只是剑道上有所滞涩,思来良久,不得甚解……所以有些疲惫罢了。”
祁衡的说是疲惫,但口吻却一如既往,自有一种坚持在其中。满楼点了点头,并不多问,只静静地品着茶,听着风吹落的声音,很有几分悠然。
祁衡呼出一口浊气,问道,“你是爱之人,但却从不为他们的败落伤感……何故?”
“这便是自然啊。”
祁衡无声一笑。
满楼的话总是很简单,所谓‘变易、简易、不易’,大概便处在第二境界吧,大道至简而已。祁衡嗅着茶香,也轻轻松松的看起了风吹落。后|庭有枯枝败叶,有百落撒,但也有新的枝芽……满楼说的不错,这便是自然。
自然啊……
祁衡将将要阖上眼的时候,楼梯那里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祁衡略略皱眉,他这次来百楼,不过是想要找陆小凤而已;因为江湖人都知道,想要拜托陆小凤,就应当先去百楼。但现在的这阵脚步,明显不是路陆小凤的。祁衡的听觉虽然不如满楼那样能分辨世间万物,但听出那脚步声是男是女,武功高低还是可以的。
满楼也听出了那是个女孩子的脚步声,还有急切的呼吸;他站起身来,将头转了过去。他并不认得这个女孩子,但态度还是很温和,而且显得很关心:“姑娘莫非出了什么事?”
“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能!”满楼的回答几乎完全没有考虑。楼下没有人,大门总开着,这小姑娘显然是在惊慌中无意闯进来的。但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他这里来,他也同样会收容。他的门永远开着,正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到他这里来,他都同样欢迎。
祁衡看向那眼神惊慌的姑娘,微微眯了眼。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