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快要发了。这条路还是走不完。
砰的一声轻响,手腕处的血管裂开了,衣袖处一片血红。她咬着牙不出声,已经看见月色中的山了,真美,像那诗里说的关山月,可惜以前从来都没好好看过。
手肘处又是一阵剧痛,半条衣袖都被染红了。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是那样爱云子义啊。她的云子义,她甘心把心都掏出去,拿命都给他的男人,为何终究不能厮守。
脚踝处的血管也喷出了血,每走一步都痛得厉害。两行血脚印印在街道上,举步维艰。
在阴间见了爹娘,他们会不会责怪自己呢?可是阿寒连他们长得什么样都忘记了。说起来,他们还是亲兄妹呢,哪来的立场指责她……
肩膀和膝盖同时喷出了大量鲜血。阿寒再也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堂堂祭国公主,却横死街头,太不吉利了。她拼了命地爬着,眼中早就是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往外爬。再往前一些……再往前一些……
如果自己不爱云子义的话,或许会接受向风吧。
说起来,好像她也没那么爱云子义,不然就不会甘愿先赴黄泉,然后就这样在阴间等着他。
祭国中人因为近亲通婚,所以后代往往越发羸弱,人口一代一代凋蔽,像是她的父母就是亲兄妹。
真痛。中了毒是这般痛苦,她有些后悔给云子棠那味毒药了。听说误服毒药的是她大师兄,那官人撑了月余,也真是坚强。合该那官人爱着陈若合,心里有爱,就能撑下去。只是撑不过死生难关。
施毒的人却被鸩死,实在讽刺。
她那般想嫁云子义,却等不到了。
血染了整件衣衫,也像是出嫁时大红的嫁衣吧。
心口剧痛。阿寒知道,毒完全发作,她的血汩汩从胸口流出。这具被云子义爱抚过的身体,被血所沐浴着。再没有从前,也没有以后……
她的真名是蔡綮琀。
眼中,嘴角都涌出大量的鲜血。阿寒不知道她已经爬到了那里,但是她再也没力气了。她渴,只饮到满口腥甜;她冷,只抓住满手冷风。
“缘不尽,纠缠不休。”
喃喃的声音被吹散了,如血在空气中冷了下来。
曾经美丽的脸庞垂下,头发落在血泊中,再无一点生息了。
因为灌县接连死了两个人,破案又毫无头绪,知县只得让人昼夜巡逻。这后半夜巡逻的在街上发现一个妇人倒伏地上,身遭尽是血,以为又是那杀人凶手所为。再走近一看,尸体还有些温度,许是方死不久。这伙人一边派人禀报当案孔目和肖希直,一边又去仵作家砸门,把人弄起来验尸,直直折腾到天明之时。
仵作看过尸首后却说:“这娘子身上的伤,并非刀剑所为,倒像是血管自然爆裂。小人不才,疑心她是中了毒。而且卑职验过全身发现,这娘子死前与人交、媾过。”
“莫不是强行寻欢,又下毒害人?可是这等毒药,在下倒是从来没见过。”肖希直猜测,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叫人把尸首脸上的血拭净,让人来认尸。有人说:“这是住在县外破庙中那铃医的女儿。铃医叫向风,我们都唤他向郎中。”
于是仵作便在验尸格目中填了名字“向氏女”,肖希直则遣人去郊外破庙请了向风过来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