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张铭时隔多月住回这家里,心里颇有些感慨。这里一应家什显得比县里的古旧,却有着淡淡的熟悉感,他本人的心境亦和当初大不一样了。从一开始觉得荒唐到现在随遇而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陷进了这一幅古典画卷里。
张铭长舒了一口气,呈大字横躺在床上,他瞥了一眼正在除钗环的琳娘,问道:“今天和你姐姐说了些什么?”
琳娘盯着手里的琉璃钗看了半晌,才转过身去回答他:“都是悄悄话,不能跟你说。”
张铭头一回问她话时吃瘪,不禁失笑:“什么悄悄话不能和我说?”
“就是……唉,”琳娘看了他一眼,最后合了镜子,坐到张铭身侧,将他从床上拉起来,摆成个正经的坐姿,伸手抱住了他,还蹭了蹭。
张铭一愣,琳娘少有对他这样投怀送抱的动作,因此之前的寥寥数次都让他记忆犹新,他也不忙着问为什么,先反手将她搂住,然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琳娘不做声,张铭便不再发问,他猜测兴许是因为瑾娘与她说了生孩子的痛苦,让她害怕了。古代医学不发达,女人生孩子无一不是在鬼门关溜了一圈,琳娘年纪尚小,听说了这样的事,会害怕也是自然的。
他还在一个劲的胡思乱想,便听到琳娘靠在他胸前闷闷的说起了话。
“姐姐说上回落水的事你不责怪我是对我太好了些,应该将我好好骂一通的。”
张铭这才将自己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奇怪道:“她怎么会这样说你?”
琳娘疑惑的看着他,犹豫道:“难道你那时不想好好说说我么?”
她的一双杏眼澄澈无比,张铭隐隐的透过那对浅褐色的瞳仁见到了自己的两个虚影,就抬起手将她的脸捧的离自己远了一些,两人正好对视。他佯装思索,随后温和的笑了笑,“那时候是想责怪你的,你没听我的话,还让我那样着急,可是又骂不出口。”
“……”琳娘梗了梗,张铭不同于她以往认识的任何人,不像父亲那样严肃刻板,不像大哥那样亲切却不亲密,不像赵氏那样刻薄之余还有些许关心,亦不像琳娘那样温柔而严厉。他自己的身体不太好,却万事都以她为先,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带着十二分的耐心,全无脾气,实在……太好了些,好的像梦一样不真实。
她这样想着,就抬手捏了捏张铭的面皮,喃喃说道:“真的吗?”
少女的心思真难猜,张铭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耐心解释道:“真。要是换做你一定也是这样,因为实在喜欢你,所以舍不得你受委屈,就只能委屈自己了。”他说完便一呆,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话。
琳娘听他这样说便难以集中精神,脸上更是一红,“啊”了一声,就低下了头,手里玩起了衣带子。这还是张铭头一回神智清醒的对她说这样的话,前几回不是他喝醉了说胡话,便是在床上做那些羞人的事时才说,她听了虽然也欣喜,但没有这句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让人心神荡漾。
她吸了一口气,便绷了脸正经说道:“嗯,换了我……也是一样的。”
张铭正尴尬着,听她这样说,心里便一松,笑着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顺手就轻轻抱了抱她。
“我总觉得你把我当个孩子似的。”
张铭抱着她笑道:“你确实还是个孩子呢。”
可不是么,按心理年龄来算,他俩差了整整十二岁,说是老夫少妻都够了。
另一边,彩霞和青青住在一间,她白日里便打量了这屋子,先前还觉得挺大,结果经用的屋子不过几间,其中一间更是张铭死去的爹娘住过的,让她大失所望。
青青读完了自己的书,便自己洗漱了躺到床上,她见彩霞坐在一边默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想开口招呼她睡觉,想到琳娘不太喜欢她,又合上了嘴。
她们两人俱不说话,青青心事少,很快便睡了过去。彩霞一个人枯坐了半宿,最后摇着头亦躺下了。
在乡下的数日,张铭闲着无聊,无非是看书习字吃饭睡觉。不过,他又细细查看了守孝的诸多禁忌,才知道大周这朝对这方面的禁忌和自己前世古代有些类似,亦有不同之处,其中几条更是对自己大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