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张铭无心吃饭,他眉头紧锁,仍旧在自己书房里写写画画,最后长叹一声,就听得房门被叩响了。
琳娘披着长袍,病歪歪的站在门口,手里还端了碗粥,“青青跟我说你没下楼吃饭。”
张铭立时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碗,将她迎进门里,埋怨道:“你不好好呆在房里走出来做什么?”
“我听说常大哥来了不久又走了,你就独自呆在房里一直到现在,就想来问问你,琢儿方才回来,也想问你,不过他怕触你霉头。”
张铭笑了笑,“我看书看过了头罢了,和常大哥没什么关系,他这次来是带来了个好消息,我一会儿去和琢儿说。”他舀了几勺粥放进嘴里吃,又说道:“你快去躺着,参汤喝了么?”
琳娘皱了皱眉,说道:“我不爱喝那个。”
张铭上回细问了医生,琳娘的身体先前就不太好,这回落水免不了有后遗症,正是气血两亏,寒疟胸满,清河县又无名医,只能精心养着,看能不能养好,他有心带她再去寻好点的医生,就想让她先将身体养壮些,有力气了能上路。这才弄了参汤给她喝,早晚一碗。
“那味儿是不好,可是比先前那服药好多了,怎么喝不进?”
“喝是喝了,可是一贴要三两,太贵了。”
张铭看她愁钱,就安慰道:“钱总有办法挣来,你挂心它干嘛呢?”
琳娘知道自己说不过张铭,想着无论如何另一件事要他答应,就岔开话题道:“那我想洗澡了。”最近春风渐起,张铭却怕天寒又引她发病,总不让她洗澡,她又爱干净,这几日就觉得难以忍受,虽然张铭每日都会替她擦身烫脚换衣,却总觉得浑身都不干净,想在水里好好泡一泡。
张铭又要说不,看她皱眉,只能退让,这事她已经提了几天,再不答应她,估计要发火,就道:“那我让她们帮你把水烧好,你在屋里等着,我把浴桶搬过去。”
琳娘没料到他会答应,以为要磨好一阵,就呆了呆,旋即笑道:“那好,要快些。”
“嗯,你先去等着,我先和琢儿说话去。”
张铭走到孙琢房里,见他正拿着把自己做的沉木剑对着虚空抹挑刺挽,就笑道:“好家伙,有点样式!”
孙琢见他来了,知道琳娘说话有用,就忙颠颠的凑上去问:“常大哥怎么那么快就走了,也不等我回来。”
张铭拍了拍他脑袋,解释道:“他有要事在身,要去锦州赴任,来咱们这已经是绕了远路了。”
孙琢一听他话,眼睛一亮,“他去锦州赴任?锦州是边陲之地,他又要上战场了?”紧接着又丧气道:“他也不带我去。”
“他和我说了,等你录了童生,应付了你爹,就让我送你去锦州他那里,到时候有的是苦给你吃,不用着急。”张铭知道有些事常春还会和孙琢细说,就不多说,只问道:“他只让我问你可愿意,若是愿意,你这段日子就好好念书,练武不必急于一时了。”
孙琢还当常春嫌他年纪小,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对,差点把我爹那个老顽固忘了,总得应付他才行,”说着又撇嘴道:“唉,又得看那些书了。”
张铭看他这样,想了想还是劝道:“书中有些道理即便不用来应付考试,对平时接人处事还是有益的,你之前被你爹压着去看兴许不喜欢,如今换了心态再看,大概会觉得不同了。”又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只管看你常大哥,他在里长家做长工那么多年,依旧不忘看书,想来也不大瞧得上目不识丁的人。”
孙琢天资聪颖,一下子就体会了张铭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嘴道:“那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是真能考上童生的。”
张铭知他不是应付自己,也不再多说,就转身去厨房吩咐明月和彩霞烧水了。以往他家烧水多是青青做的,不过琳娘从不将她视作仆人,张铭也已有心正式认下她做妹妹,只等祭祖时将她名字录上去,她算是民间买卖的私奴,卖身契一烧就能做良家子,方便的很,既然这样,他们就不太愿意让她再做这些活计了,更何况金夫人送来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丫鬟,不用白不用么。
严氏年轻时家境尚可,如今亦不算张铭家的仆人,只算的上合伙人,她面相生的凌厉,拿腔拿调起来本事就不差,且她一眼就看出彩霞的风流体态,更是瞧不上她。张铭将这二位交给她使唤,张铭糊涂,她却一眼瞧出这两人的底细,她向着琳娘,就有心替她好好磋磨这俩丫头片子。明月还好,心态放的宽,她在大户人家做过,手脚勤快,彩霞心里头落差大,就很是吃了两顿派头,不过几天下来,两人俱乖乖巧巧了。
她们得了张铭吩咐,手脚勤快的烧起了水。连日来,明月觉出张铭心地好,就有心与他套近乎,她瞧出来张铭对琳娘之重视,唏嘘之余,也就知道投其所好,便开口道:“老爷,夫人体寒,可用些生姜放在浴水里,祛湿驱寒。”
张铭经她一点,觉得可行,忙道:“这个好,你会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