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氏还在频频叹息,好似有什么心事,眉头轻轻皱起,更显出一副如烟似雾般的哀愁之美。江氏本就长得美,年轻时曾经名动一方,即便三十几岁临近四十之龄,已生养了三对儿女,仍是美貌非凡,不然怎么让林琅死心塌地、痴心绝对、只取一瓢。
林敏筝坐在身后的茶几边上喝茶,闻声,抬头与她在铜镜中相视:“娘,你又在叹息什么,吉时将近,还有什么心事?”
江氏低低叹息:“我在想……夫人能不能过来,她会原谅我么?”
林敏筝不屑地轻笑,一双妖娆艳丽的星眸虽与镜中美人的相似,却不似美人那般宁静安详,反而多出几分张扬和犀利,“娘,你还称她为夫人?”
“敏儿,她即便离了府……但在外人眼里,包括故去的老太太眼中,她还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江氏哀声叹息。
林敏筝站起来,嘴角勾起自信的笑,走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玳瑁梳往她柔和的青丝上梳理,并不是很在乎地道:“她已被父亲以恶妒之名休弃出门,凭她的那些恶名,外人也不会同情她了,反而是娘如此宽和大度,一味忍让令人心疼,不出几年,圈中的贵女会理解你的态度和处境,她们会认同你的。至于李氏,她认不认同有何关系,一个失势的下堂妇,连娘家都百般嫌弃,谁还会记得她?这个圈中就这么实在,谁有权,谁得势,谁便得到大家的巴结和认可!娘何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的心太软了!”
江氏望着镜中,虽然纠起的眉头平缓一些,但还是十分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这个女儿一直是她的暖心宝,在外面怎么嚣张跋扈,回到家里心还是向着她的,这些年若没有女儿,也许她早已经过得凄凄惨惨,更没想过还能得到林琅的宠爱、十几年不衰。她的女儿什么都好,聪明、机智、美貌、上进,但就是行事太干脆太利落了,嘴也太毒太狠,也不知有没有男儿喜欢。不过听说太子与她走得很近,京中也有好几位公子围着她转,是她担心多余了么?但这样的女儿家,也许婆家会不喜欢,她可不希望女儿重走她的后尘!
“你啊,小时候真不该让你舅娘带你,都学坏了!”江氏微微嗔道,但并不生气。
林敏筝哈哈大笑,笑容当真爽朗而不拘小节,正似太子评价的:“毫不忌讳,别出一格,令人又爱又恨的泼辣女孩儿,京里的女孩儿无人有敏儿的风采!”
江氏打扮完毕,盖上盖头,由林敏筝扶着她出门,按照大绥习俗,妾身被扶正乃是要重新拜堂把正室入门的仪式重走一遍的。
可林敏筝刚扶着她出门,便有管家朝着她招招手,好像有事禀报。林敏筝走过去问了句,管家诺诺地道:“小姐,老爷找您,急事!”
“什么急事?”林敏筝皱眉,但看管家的确很急很怯懦的样子,她只好道,“等等,我与娘亲说几句,马上过来。”
她与江氏道别后,便与管家往书房走去了。这时候林琅应该在外堂迎接客人的,可是忽然躲入书房,必定有事,一进去便见书房地板上摔了好几只杯盏,林琅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还在握拳气咻咻。
林敏筝道:“父亲,何事发这么大的脾气?今日可是喜宴呢!”
林琅见她走来,好似见了救星一样快步上前,“敏儿,那个败家娘儿们,不,那个贱人的女儿林玉兰,”他手指着天道,“她正领着萧家的土匪在如意酒楼前要夺我们的庄铺呢!可见了本老爷今日办喜宴,不敢动粗动武,特地来触我们霉头,哼!”
林敏筝啼笑皆非,很是不敢相信地道:“父亲,你说的是哪个败家娘儿们,莫非是那位见了我便躲闪,怯懦软弱的大姐林玉兰?她还会带着萧家的人来夺我们的庄铺?”
“果真有其事,我也不敢相信,可是下人们来报,描述得绘声绘色,连你舅舅都捎信来求助呢,说那个贱人的女儿要把我们京里头的所有庄铺拿走!”
“不,老爷,她可不仅仅要拿走京里头的庄铺,连京外头的百家庄铺和窑厂都要拿走呢,总之要夺尽我们林家的家财!”被吓得屁股尿流,通风来报信的掌柜如是纠正道,他脸上还有个拳印,嘴角流血,可见被打过了,捂了捂很是疼痛的牙齿道,“萧家的人都是土匪,一点道理都不讲,也不顾及老爷的权势,我们不认可他们就打,如意楼里一片狼藉!”
“哼,他们萧家祖上本就是土匪出身,先土匪后有钱,才做生意发家,如今虽然隔了好几代远,但在临安城里仍是一恶户,据说临安城知州还要忌惮他们,怎么能和他们讲道理,但他们如此不惧怕本老爷的权势还真是意外了,或许不见棺材不掉泪,又或许仗着本老爷今日办喜宴不敢开刀见血,哼!”林琅负手咬牙切齿道。
林敏筝表情仍是淡淡,十分不以为意地轻笑道:“父亲就别管此事了,萧家的人么,你女儿连契丹的使者都可令他们在皇宫里心服口服,岂会害怕一群土匪?就交与女儿收拾吧,必定让他们怎么来怎么去,还要把损失的加倍还回来!”
林琅对这位女儿自是十分放心的,点点头道:“敏儿做事我放心,便交与你了,怎么做都行,只要不影响到你娘的情绪即可,这么多年了终于等来这一刻,你娘心里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