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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一家团圆(完)

魏天翔在楚朔面前暴露出来的阵阵不满很显然很让裴铮生气,虽然他能理解楚朔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出要袒护落迟风之女的言辞有多惊世骇俗,但,纵然如此,身为臣子也不该生出不敬之心,自古以来君臣有别,就算天子真的做错了事,臣子也只是拥有上奏劝谏的办法,且绝对不能生出不臣之心;要知道,君臣之间犹如天壑,浩浩天威是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挑衅的。

没想到,如今这个敢藐视君威的人竟然是被大梁百姓人人称颂的战场豪杰人物,看来在盘龙城占地为王久了,他魏天翔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的也生出了一些狂傲自大的念头;要不然,他不敢如此直视着朔儿。

裴铮的脸色颇为难看,刚想站起来厉声斥责,却被楚朔突然扬起来的手打断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看着面前那个小小的身影,裴铮有片刻的担心和疑虑;但这份紧张也只是在他眼底盘桓了数秒便烟消云散;他应该相信被当今天子一手教导出来的未来储君绝对有本事面对眼前的局面;朔儿,就让我们好好看看,你这小小的身躯内究竟还隐藏了多灿烂的慧光。

裴铮坐稳在身下的宽背靠椅上,甚至一扫先才的紧绷气场伸手为自己端了杯茶认真的品起来。

段清作为战场杀伐之人自然也能察觉到魏天翔对楚朔的不满之态,本以为将朔儿看成心肝宝贝的裴铮会忍不住跳出来袒护,却没想到这家伙现在竟然是整个房间中最轻松的一个,一边品着茶一边给自己扇着扇子,着实风流惬意。

虽然有些略略不满裴铮对朔儿的放任不管,但段清还是了解裴铮的性格,如果朔儿是真的遇到了艰难之事,不用他提醒这家伙一定会头一份冲上去,这个时候他能表现的如此轻松,看样子倒像是对朔儿信心十足,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吊着心,陪着裴铮一起等着看好戏得了。

楚朔虽说一直在打量魏天翔,可对自家的那两位长辈的观察同样也没落下,见干爹和段叔叔同时摆出看戏的姿态,嘴角忍不住抽动了数下;他只是示意干爹不要跟魏天翔明面上杠上,但并没有说不让他们给他撑撑场面;现在可好,这俩不靠谱的长辈很明显当起甩手掌柜,任由他一个人面对魏天翔;虽说他并不惧面前这位沙场悍将,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就算再天纵奇才也不会妖孽到连魏天翔这样的人物都能秒杀;可见,民间俗语中有一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求人不如求己,与其靠身边这俩不靠谱的大长辈,还不如他一个人跳出来单枪匹马的收拾魏天翔这匹烈马。

楚朔深吸一口气,饶有兴趣的对魏天翔挑着眉角,小小短短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挂在腰间的一件玉饰,学着父皇高深莫测的神情,慢悠悠的说着:“看来孤的这个太子身份还真是没多大点儿重量,要不然也不会在面见当朝臣子的时候,被一个受朝廷管束施恩的边陲将领如此无视;啧啧啧!孤真是汗颜,汗颜呐!”说着,楚朔就不停地摇着头,轻轻皱褶的眉心中三分真情七分做戏,看的要人不忍发笑。

可这明显带着说笑的话落在魏天翔的耳中却是犹如一剂响雷,立刻将他从愤怒之中惊醒,平静的眼睛里也出现了一丝慌乱;他怎么就忘了,就算自己再生气太子的举动,他也不能如此藐视天威,这一幕如果被他人看见传到京城,定会给他定下一个不敬之罪,到时候就算是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法解释清楚。

想到这里,魏天翔便慌忙下跪,对着楚朔便摆出参拜之礼:“臣魏天翔,参见太子殿下。”

下跪低头的魏天翔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应该明白,就算自己再不忿太子的做法,他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只因他是臣,站在他对面的小小男童则为君;君臣之礼,绝对不容他半分放肆。

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裴铮望见这一幕很是满意的轻眯起眼睛,不错!真不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折损了魏天翔身上一半的傲气,还有这小家伙说话时装腔作势的模样,哎!还真是被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给教坏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好的没学多少,这动不动就隐漏霸气的毛病还真是跟他那个爹如出一辙。

不理会裴铮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楚朔直拉拉的站定在魏天翔面前,趾高气昂的扬着小下巴,继续用清冷的声音淡淡问道:“魏将军可是不满意孤?”

“臣不敢!”

“真的不敢?可孤怎么觉得你敢的很。”说完这句话,楚朔就后退几步来到桌前,小腿一蹬便跳坐到圆凳上,小小短短的食指曲成一个半圆,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沉木桌面:“将军悍勇无敌,又才思出众,想必不用孤多言你也知道孤来此的目的;魏天翔,你可知罪!”

随着一声问责之音,楚朔的小肉爪也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站在门口望见这一幕的禄双和徐晏殊齐齐肉疼的闭了下眼睛,心里不约而同的同时为太子殿下的那双肉爪爪狠狠地心疼了一下;殿下啊殿下,您就算是发怒也用不着直接上自己的手啊,瞧那桌子硬的,那嫩呼呼的小手拍上去指不定会有多疼呢。

很显然楚朔也被从手上传来的疼痛刺了一下,一双眼尾上挑的明亮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眼底隐约可见一抹淡淡的雾色可还是被他极快的遮掩住;正所谓输人不输阵,面对魏天翔这样见惯生死的战场悍将,他想要出奇制胜必须要在气势上压过他,这样才有降服这匹烈马的可能。

至于魏天翔,明显是被楚朔唱的这出戏给唬住了,刚才他之所以敢直接对楚朔耍脸色不过是凭着一股烈性支撑着,等他反应过来出现在面前的人物会是未来的天子时,他还是极快的冷静下来,不敢再做出出格之举;要知道,他因为藐视天威死了倒不可惜,可站在他身后的可是整个家族,如果因他而受到株连,恐怕就算是到了地府他也不得安宁。

“殿下息怒!”魏天翔微微趴下的身子又低了几分,显然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娃娃气势竟然会如此凌冽,他早就听说当今小太子自幼养在皇上身边,经常出入前朝面见朝官,他虽然不能肯定太子殿下跟随在皇上身边究竟学到了多少本事,但现在他却是可以肯定,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就已经初显君威,可见若等长成,必定会是一个威慑极重的帝君。

终于看见这骨子里骄傲倔强的老将在自己面前露出示弱的气势,楚朔这才长出口气;正所谓先声夺人,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想要真正克制住敌人,就要先拿出点真本事震慑住对方,这样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楚朔抽回放在桌子上肉呼呼的小肥爪,揉着发麻的掌心,声音虽说比先才柔和了些许,但依旧威慑十足:“魏大人,让孤猜猜像你这样的忙人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是不是出于和孤一样的目的。”

魏天翔何等敏锐,自然在认出楚朔和落安宁的身份的同时就知道自己一直担心的那件事还是被暴露了,费尽周折和心思,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办法保住那个孩子。

魏天翔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就连颇有精气神的眼底也露出几分灰败,带着淡淡的绝望:“殿下,您既然能亲自出现在臣的面前,想必三年前的那件事臣也兜不住了,但是……”说到这里,魏天翔面露急色,跪行到楚朔面前:“请您看在臣多年来为了大梁戍守边陲的份上,还请您能给我家那逆子一条活路,臣就算是当牛做马也会回报殿下的恩情。”

落安宁听到这话,立刻瞪圆了眼睛当场就要炸毛;关键时刻还是楚朔递过来一个凉凉的眼神制止了她。

楚朔看着眼前像是瞬间苍老了数岁的魏天翔,心底终究不忍的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魏天翔对他那个义子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魏天翔这种人可是骨气极硬的,想要让他说一句软话几乎是不可能,可现在,他却为了魏子程开了口;可见,在这位老将的心目中,魏子程虽不是亲生却已胜似亲生;只可惜,魏子程却不明白,不了解,更不知道感恩。

楚朔的语气平缓,道:“魏大人,你劳苦功高,为了大梁为了盘龙城的百姓倾尽心血,孤和父皇都会记着你的功绩,可是,这不能成为你与孤谈判的筹码。”说着,楚朔就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声音缓缓变的沉重:“既然你把话说开,那想必也知道魏子程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父皇在继任皇位后颇为看重民间经济发展,所以才会一再颁布有利于经济开展的律令,主动与各国交好,开通边陲重城的行商通道与口岸;父皇这么做,不仅仅是有利于大梁的经济促进,更同时为他国带来了不菲的经济效益;但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政策,可是魏子程却利用身份之便,假借行商之力将大量的兵器军火销售到北戎,再眼睁睁的看着北戎人拿着我大梁的兵器对我大梁的无辜百姓做出惨绝人寰的屠杀行径;他这么做已经违背了一个正经商人的准则,更是禽兽不如的行径;为了谋取暴利,不顾国家安危,不管百姓死活,这种人杀之刮之都不为过,你却还在这里为他求情?你这么做,可对得起相信你的大梁百姓,对得起尊敬你的盘龙城子民?”

魏天翔羞愧的垂下头,这时候,他连抬起头看楚朔的勇气都已失去;战火之灾,究竟有多痛彻心扉,这些年来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可现在,他却……

看魏天翔被自己堵的哑口无言,楚朔招招手,叫来站在一边的落安宁,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对魏天翔继续道:“当初孤在离开京城前,其实并不知晓当年之事牵扯到了魏公子;魏将军功在社稷,又颇得民心为父皇所看重,自然会遭来他人的嫉妒,在圣上面前被恶意诽谤;孤的父皇虽说是为明君,但盘龙城距离京城千里之远,真的想知道将军在城中做了何事也很是需要花费时间调查;赶巧孤有事要办将要路过这里,所以就打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这城中;只是没想到,当一切真相揭开时,整个事件虽说不是魏将军一人策划实施,可你也在其中做出了让人心寒之举;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要让魏将军大义灭亲将义子押出来受律令惩处,的确也是为难将军了;但,孤有话想问将军,孤能理解你袒护义子的迫切心思,可如果有一天,魏子程为了一己私利做出为祸大梁之举,到时候你是会继续袒护还是将他揪出来正法?”

魏天翔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脸色严肃的问出这个问题的小太子,面前的这个小小男童将来会是大梁的一代君主,更是他要效忠的帝王;在他面前,他必须做到坦诚,哪怕是有阴私之心,也必须据实昭告。

“身为父亲,臣就算是拼得一死也要护住幼子,身为臣子,哪怕是要臣肝脑涂地,臣也在所不辞;殿下,臣没有办法给你答案。”

“好一个无法给出答案,没想到父皇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在他口中可堪重任的魏天翔竟然也会是一个为了袒护犯错逆子而置天下百姓与不顾的自私自利之人。”楚朔的这番话说的极重,重到听见这番话的魏天翔忍不住微微颤抖。

但,就是在这样失望斥责的语气下,魏天翔却依然红着眼眶倔强的支撑着自己最后一丝骨气,对着楚朔肃声说道:“臣就算是再愚笨无能,也不会做出为祸天下百姓的事;如果有一天大梁需要微臣,纵然垂垂老矣臣也会提着长枪站到战场上,护我大梁疆土,卫我大梁百姓;臣一片丹心,绝对不会辜负隆隆皇恩。”

“是,你的不辜负是建立在要维护魏子程的基础上。”楚朔讥讽的掀起嘴角:“魏天翔,孤听明白了你话中的意思,你想用自己的一生耿直来换魏子程一个平安;但孤今天就可以告诉你,魏子程一定要为那些被他的贪婪之心害死的无辜百姓一个交代,你,护不住他,孤,也护不住他。”

听到如此斩钉截铁的话魏天翔身子一歪,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他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无法博得一个生机,看来,是真的无望了。

想到这里,魏天翔不禁抬头看向被楚朔牵着手的落安宁,忽然冷冷的哼笑了几声,声音软绵脱力中带着几分尖锐:“殿下,您一定要治罪与臣的义子,是真的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还是要给一个人一个交代。”

楚朔顺着魏天翔的眼神看向站在他身边的落安宁,一瞬间眼底腾起浓浓煞气;虽然早就猜到魏天翔会为了魏子程不顾一切,只是没想到他真的已经糊涂到如此地步,敢当着他的面质问他?好,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瞒着他了。

楚朔从圆凳上跳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魏天翔面前,神色坚毅中带着果敢:“魏天翔,魏子程所犯的错会有我朝律令给他一个最合理的审判,孤犯的错,自然也会得到惩处。”说到这里,楚朔就感觉到被他攥在掌心中的纤瘦小手猛地一震,回头示意小手的主人莫要着急惊慌后,继续道:“孤自幼受教育父皇膝下,虽学到了不少治国之道和御臣之能,但孤在成为一国之君前,首先要学会做一名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孤说护她便会护她,孤请降罪便不会逃避;魏天翔,魏子程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作孽找死是一部分原因,而你只给他父亲之爱却不给他慈父之严却是你的过失。”

说完这席话,楚朔就深深地看了眼跪在地上身影陡然变的僵直的魏天翔,眼底氤氲的黑沉之色如旋风般风云卷动之后便归为一片宁静;在房内众人的侧目与注视中,拉上落安宁的手走出了房间,走下了楼梯,走出了白鹤楼。

魏天翔听着那稳稳地脚步声渐行渐远,眼带凄然的抬起头看着眼前变的越来越模糊的那小小身影;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对这年仅只有五岁的太子看重有加,原来这小小的身影早已扛下了未来的江山大任;大梁与大宛会在将来因为有他,而大放异彩。

不愧是我大梁的储君,不愧是将来的两国之帝。

裴铮看着魏天翔眼底流露出来的敬佩服从之意,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这臭小子,不仅唬人的功夫了得,连这正气凌然的模样也让人感染颇深,深深为之震撼;这下,阿昭只怕会对楚烨更加死心塌地了吧,毕竟这家伙竟然把她的儿子教育的这般好。

想到这里,楚朔不禁苦笑着轻摇着低下头,用扇动的扇面遮住自己略带孤独的神态;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段清突然走出厢房,朝着落元西暂时歇脚的房间走去。

*

楚朔拉着落安宁的手在走出白鹤楼后便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乱晃,其实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当时不愿意再在房中多待便走了出来;可走出来后,却恍然发觉这里是盘龙城并非京城,城中既无自己熟悉的王孙子弟的府邸,也没有自己的外府,所以只能牵着安宁,像两条小小的游魂一样在大街上飘荡。

还是落安宁看出他的心思,在他拉着自己的手又要朝着另一条街道拐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站定在远处,睁着流光溢彩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他。

被落安宁如此璀璨的眼睛盯着瞧就算定力不错如楚朔也有些受不了,白嫩的脸皮猛地一下涨的通红,连一项总爱骄傲的抬着小下巴的动作也忘记摆出来,低垂着脑袋用自己的头顶对着落安宁,活似一只被豢养的毛茸茸的小萌宠,看的人心里直发软。

落安宁虽然跟楚朔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对于他这种无意间总是会露出来的娇萌神态还是自带一些免疫的,虽说不会像一般人那样立刻被他这幅样子给拐骗了去,但多少还是有些被波动了心绪,忍不住放软了声音,问:“我们要走去哪里?总不会这样一直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逛吧。”

楚朔用嫩呼呼的小爪子一下一下的攥着落安宁微微有些发黄干瘦的小手,一边叹息着怎么会有女人的手长的这么丑的同时一边还暗暗给自己确定目标,一定要把他看上的人养的跟他一样白白嫩嫩才好。

“就随便走走,不想待在那个地方。”

一听楚朔这么说,落安宁立刻皱着眉心:“你是怎么想的,你好歹也是一朝储君,偷偷跑来这种兵家必争之地已经够离经叛道了,现在居然还学会了跑出来不带护卫?什么叫做不想在那个地方待?在白鹤楼里最起码还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快!跟我回去!”

说着,落安宁就拽住楚朔的胳膊,便将要将这个行动能力极强的小屁孩给拽回去。

楚朔才不愿意这时候回去呢,立刻撅着小屁股就往后囤,死活一副赖皮样儿,哪里还有一分刚才在厢房中与魏天翔对峙时的气势高昂,撅着嘴反抗道:“孤只是想在不想回去又不是说以后都不会去了,你就让孤在外面溜达溜达不行吗?还有,你不会真的以为孤是孤身一人出来的吧?安宁,你也太天真了,看来你还不知道孤的干爹和段叔叔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放心吧,有这两尊大神在盘龙城里坐镇,孤就算是夜起也会有至少十个暗卫在房梁上盯着;你若不信就回头看,一定会有些表情尴尬,神色明明很紧张却要硬装成无所谓的人跟着咱们。”

听见楚朔这么说,落安宁回头四处观察了一番;果然她先是发现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表情尴尬的站在一个胭脂铺前对着一大堆女人用的东西露出快要蛋碎的表情,明明十分想要避开,可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木戳戳的杵着,连动都不敢动,摆胭脂铺的小姑娘简直都快要被这大块头给吓哭了;跟着她又发现一个四肢具短的男子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和一帮孩子一起朝着小贩吵闹着买糖葫芦;她甚至还亲眼看见一个长相略显猥琐的青年站在卖糖饼的铺子前对一个半老徐娘使劲儿抛媚眼;望见这一幕幕落安宁被惊得五雷压顶,差点被轰炸的外焦里嫩;如果说这些人就是楚朔口中的暗卫的话,那她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服了!

见落安宁不再吵着让自己回去,楚朔这才收起自己的孩童幼稚样儿,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看着她,道:“孤没有把魏子程交给你来处置,而是让魏天翔惩处他这个逆子,你会不会怪孤,不给你亲手血刃仇人的机会。”

落安宁垂下头的表情隐隐带着复杂,眼前又浮现家族被灭,父王与亲人惨死的画面;如果是在三年前,她的确是抱着要手刃仇人的目的才来到的盘龙城,只是,经过这三年时光的磨砺,血仇对她已经不是唯一生活下去的动力了。

她明白为什么父王在临终前一定要让元西带她走,明白父王在最后抱着她时为什么要那么用力,也明白为什么元西就算是拼着失去双腿的后果也要将她安全保护下来的原因;这些爱她、疼她、宠着她的人,都希望她能够好好地活着,能够像以前那样肆意的、潇洒的、自由的活着;而不是被仇恨所束缚,被血债所牵绊;她是北戎落氏的儿女,只要她活着,落氏就不灭,她的存在代表着整个家族,与血仇相比,她要让她的家族能够在这三国之中继续传唱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让世人知道,她的父王落迟风是个英雄,是被北戎王构陷才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他生前对得起家国百姓,死后更对得起落家和天下人赋予他的荣耀;她落家的儿女,就像雪山之巅最澄净耀眼的日光一样,坦坦荡荡、潇潇洒洒,绝对不会像那些只会在阴沟中构陷忠良的奸贼那样,被权利丑恶了灵魂,被贪婪侵蚀了血液。

落安宁的脸上渐渐浮现浅浅的笑容,这笑容明媚而热烈,就像是从雪山上倾泻而下皎皎光芒,让楚朔看傻了眼:“楚朔,我落家儿女敢爱敢恨,落氏的惨烈是北戎王和魏子程联手造成的,你替我将这个真相公布于众,我该感谢你而不是怨恨你;亲手杀了仇人是很痛快,可我若是杀了他,魏子程只会以一个被暗杀的名义消失于人世,而你若出手,定是会将他的罪名依次布告天下;你这是无声的在向天下人诉说当年扣在我父王头上的罪名都是最大的讽刺和欺骗,你恢复了我父王的名誉,让我落氏家族再重拾荣耀;你是我落安宁今生最大的恩人。”

楚朔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小小少女,她看上去依然面黄肌肉,消瘦的身板穿着他的衣服颇有些不伦不类,可是他却觉得眼前的少女是他长这么大除了母后之外见过的最美丽最动人的姑娘了;她懂得大是大非,知道取舍与大义,这样的女子不可多得;更重要的是,她明白了他对她的一片苦心,这就足够了。

见楚朔难得腼腆的低下头红了耳尖,落安宁深吸一口气,瘦黄的小脸上也难得出现几分羞涩,小小的脚尖轻轻地踢着地面,像是在决定酝酿着某种重要的事情,直到许久之后,才听见她声音嫩嫩小小的开口:“楚朔,以前在北戎的时候听父王讲,大梁的京城有三国最大的酒楼,最气势磅礴的宫殿,最风景如画的三月梅海,最诱人好吃的各种小吃;我……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再请我的救命恩人带我去看这天下间最繁花似锦的都城?”

楚朔怔住,像是难以置信落安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却只是张合着嘴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来。

落安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子说出这样几句话,只是让她尴尬的是,她把这么不知羞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个听的人却是半天都不给她反应,甚至连个点头都不给;是以,向来性格豪烈的落安宁立刻怒了,一把甩开楚朔的牵手,气哼哼的扭头就走。

楚朔手一空看着落安宁转头就走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惹怒了这枚小炮仗,可是这也不能怪他不是吗?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明晃晃的表白,而是还是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这要他如此不震惊?如何不惊喜?如何不魂游天外?

所以,接下来负责暗中保护太子殿下的不少暗卫亲眼看见他们家向来高冷的太子殿下活似一只对着主人邀宠的小宠物不停地追着一个不搭理他的小姑娘身后百般示好,千般迁就,就差再挤出两滴泪哭求抱抱了!

对于看见这一幕的暗卫们来说这幅画面无疑是震惊的,导致在未来数十年后,当这些暗卫们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时,偶尔还会将这幕刻进骨子里的画面捯饬出来对他们的孙儿们显摆显摆: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年幼时的孝武帝追求同是年幼时期的端敬皇后的精彩画面啊!*

段清离开裴铮与魏天翔所在的厢房,转身一拐,走进了落元西暂时歇脚的房间中。

在空空无人的床榻上淡淡的扫落一眼,目光便落在趴在地上靠双轴支撑着身体慢慢爬行已经快到门口的少年身上;在对上少年惊愕倔强的眼神时,饶是眼高于顶的段清都忍不住为那双清冷坚强的眸子暗暗赞赏一声;真不愧是落迟风一手调教出来的接班人,且不说根骨奇佳是上等的练武奇才,就连这性格也打磨的极为坚韧,将来若是再做鞭策,定可成为不世之材;只是可惜,那双腿……

段清若有所思落在落元西腿上的眼神让这个骄傲的少年很是愤懑,就看他立刻低下头,连哼声都不屑,埋头就要往门口爬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真的想将落安宁交给朔儿,自己偷溜吧?”

听到如此清冷的声音,落元西立刻停止手中的动作,脸上的倔强化成同样的清冷,但那双含情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不舍得情绪;终究还是个孩子,就算是遭逢巨变,也不太能完美的控制好自己的感情,这一点上,落安宁倒是比这小子做的更为出色一些。

“大梁的太子对安宁青睐有加,安宁又是极为聪慧的;与其让她留在我身边跟我风餐露宿、受尽白眼,倒不如跟在他身边锦衣玉食的好。”说到这里,落元西的声音沉了下来:“她本就是该被众人呵护在掌心之中的花儿,跟了我之后才受了这么多苦。”

段清听着少年语气中的不甘和疼惜,双手环胸,微微斜靠在门框上,双腿优雅的交叠着,眼神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你先才不是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吗?”

“我只是想要看看这位从小就娇贵无比的小太子是真心还是假意,能为安宁牺牲多少;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我在房中听的很清楚,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诚,我也该放心了。”

“所以,你就觉得自己该功成身退?”段清嘴角抿出一个笑痕,只是折磨笑痕却带着苦涩;这个傻孩子,性格倒是跟自己有的一拼,一样的傻,一样的倔,一样的不顾一切的牺牲和奉献;他总算是能够理解为什么父王在看见自己当初垂丧着脑袋孤零零的从大梁回来时气的差点操板子揍自己的原因了,他现在看见这小子居然也有股想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既然连命都可以为了她牺牲,对她说一句‘喜欢’难道就那么难吗?

光顾着成全她,那自己呢?谁又来成全自己?

段清活了这二十几年,总算是在这盘龙城的白鹤楼里找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傻气笨拙的同类人了。

落元西不想搭理段清,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然后从此天涯海角四处去流浪,至于自己这一身的病骨,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活到什么时候吧;真到了撑不到的时日,随便找个风情还算不错的地方,随便一躺也算是把自己的这辈子交代好了。

看这倔强的小子依旧只顾埋头往前面爬,段清继续开口道:“你若是走了,恐怕落安宁和朔儿的好事儿也要被你耽搁了;依我对那丫头简单了解,她在回来后若是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二话不说的到处找你,你这身子若是不好好调理会死的很快,到时候那丫头找不到你本人,也找不到你的尸骨,恐怕会一辈子活在愧疚自责中;想想当初将落安宁交到你手中的落迟风,他是希望你能带着他唯一的孩子好好地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可你呢?做了什么?你把自己的这条命给折腾没了也就算了,你还间接害了他最疼爱女儿的小命;数年之后若是在阴曹地府中相遇,你面对落迟风的游魂你怎么解释?怎么说明?”

落元西的身体一僵,爬动的动作立刻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半天都无法再挪动一寸。

段清看着这被他言辞说中的少年,缓步慢行到他眼前,蹲下身,伸手轻轻地落在他后腰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半晌之后,开口道:“你跟着我吧,我给你治伤,也会亲手教你为将为帅的才能,如果可以,你也可以将镇北王府当成自己另一个家,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家人。”

落元西霍然睁大了眼睛,像是听见了什么鬼魅奇谈一样难以置信的看着段清,嘴唇微微哆嗦:“你、你说什么?”

段清心情很好的抿着嘴角,向来不苟言笑的他能露出这幅表情足以证明他此刻真的是身心很愉悦:“没听明白吗?我是要你跟随……”

“你疯了!”落元西厉声打断了段清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北戎人,虽说北戎从来没有侵犯过大宛,可是凭借着大宛与大梁的关系,你竟然开口说要收留我?!”

“你听到这样的话就觉得我是疯了,那么,在你听到朔儿亲口说出要了落迟风的女儿的话时,你是不是都觉得那小子已经疯的天理不容了?”段清心情很好的打趣儿着:“连朔儿都敢堂堂正正的说出要护着落安宁,难道我段清说出一句要护着你进入我镇北王府的话都不敢吗?”

“真是一家子疯子!”落元西没好气的吐槽着。

段清心情更好地一扬眉角:“你这话我喜欢听,当初朔儿的干爹名分被裴铮抢走了,我只能听那小子喊我一声叔叔,为了这个我可是憋屈了好久;现在听你说我们是一家子疯子,这绝对是我这数年来听到的最顺心的赞扬了;其实严格说起来,朔儿那无法无天的性格除了类似梁帝,认真仔细的思考下来也是有点像我的,毕竟朔儿在没受教于梁帝身边之前,可是我亲自管教的,只是我向来比较低调表现的不太明显罢了。”

听着段清絮絮叨叨的话,落元西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从烽火之中走出来的英勇男子,被王爷称赞为大宛最锋利坚韧的柱石的男子竟会是个话唠?不是,他以前听说过的段清是个冷清冷面的人,就算是传言和现实相差甚远,也不会差这么多才是吧;眼前的这个人,他真的开始怀疑他是那个号令大宛最强悍之师的一军统帅吗?

其实让落元西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纯属意外,要知道段清的性格的确是沉默寡言的;今天之所以会在落元西面前失去了往日的仪态,最大的原因是段清太过高兴所致,要知道,他可是镇北王府的独子,这些年来被家里的老头子逼的成婚都快逼疯了,前段时间还被家中老爷子扛着棒子追到了军营里,对他大喊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云云。

据他对家中老爷子的了解和认识,老爷子之所以成天追在他屁股后面逼婚,纯属独自一人在府中太过无聊没人陪他玩乐嬉闹所致;如果他能把落元西领回去,依照他家老爷子那副惜才的劣根性,一定会将这小子好好培养;如果可以,他倒是不介意认下落元西成为他的恩师,从此让这根骨奇佳的小家伙陪在老爷子身边替他尽孝;到时候老爷子身边有了这样一个聪明灵巧又天资聪颖的小家伙,也不会成天将目光只落在他一人身上,他也算是得了一个解脱;所以,段清才会不请自来,费了心思想要将落元西拐骗回镇北王府。

当然,这其中只能算是一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是为了楚朔,朔儿摆明了对那个叫落安宁的小丫头心存了好感,只是小家伙现在还不懂情窦初开是个什么滋味,为了以防他将来后悔一生,看在是他叔叔的份上,他也必须帮这小子一把,尽力将落安宁留在他身边。

想要留住落安宁就必须留住落元西,而很明显又不能让落元西再跟落安宁走得太近,免得让他家朔儿打翻了醋坛子,所以他才会想出将落元西拐到大宛的办法;到时候,朔儿领着落安宁回到大梁,他带着落元西去往大宛,两个人从此一南一北,想要见面也不再容易,到时候自然不再担心落安宁会和落元西会产生点什么。

段清自从和裴铮成为好友后,好的优点没从裴铮的身上学来多少,倒是把他的玲珑心思学的十分相似;这不,在楚朔麻利的解决了魏天翔之后,他就对着落元西使出了一箭双雕的计策,在得了一个便宜徒弟的同时还准备替自家小朔儿除去一个隐性情敌。

就算落元西再聪慧无双恐怕也想不到这个在战场上享誉赫赫声名的三军统帅居然也是只属狐狸的;只可惜,现在他打定了心思一定要走,自然是没把段清的念叨完全听进去,撑着胳膊肘继续往门口爬的时候,段清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传入他耳内。

“你要走我真的一点也不拦着你,只是,你可要想清楚,想一想临终托孤的落迟风,再想一想将你视为亲人依靠的落安宁。”

落元西生气的抬起头怒视着双手环着胸一派散漫懒意的段清,这叫不拦着他?这叫不阻止他?他这几句话简直比千军万马还要有说服力,让他就算是再挣扎也无法再移动一步。

看落元西终于消停了,段清立刻蹲在他面前,摆出苦口婆心的姿态:“其实我们镇北王府挺好的,天高皇帝远,再加上我父王与当朝摄政长公主之间的交情及我跟阿昭之间的感情,只要镇北王府不谋朝篡位,在整个西北我们几乎都可以横着走;进了镇北王府就是王府的人,以后谁还敢欺负你?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是北戎的逆贼?还有,你这一身根骨如果不学武真的是可惜了,镇北王府好军武,我家老爷子虽说年纪大了,可一身铁打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如果受他指教一二将来定会获益匪浅;落元西,曾经享受过站与云端受万人推崇的滋味,我就不信你会忘记那种感觉,会一朝改了心性从此甘愿平庸。”

落元西趴在地上,一双手紧紧地扣着地砖;眼前不断的飘过他当年学武功时的酣畅淋漓肆意快活,那种日子对他来说,恍如隔世。

看着落元西眼底渐渐闪烁的光芒,段清继续道:“其实朔儿已经飞鸽传书为你去请天下第一神医朱泽了,有他出手,你一定能再次站起来;虽说天大地大总会有人的容身之处,可你现在身份尴尬,北戎时回不得的,至于大梁么,在梦里想想吧;所以,你唯一能去的也只有大宛了。”

落元西仰起头看着段清端正刚毅的脸,他知道,他的这番话虽说有诓骗他之嫌,可是却也句句在理,只是,他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帮我?”

段清深吸一口气,扶着膝盖站起来,脸上挂着散漫的笑色:“也许,是不愿意你将来变的跟我一样,也许,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练武奇才就此没落,或许,是我们两人之间有缘分吧。”

落元西一怔,愣愣的看着段清;段清倒是被这小子格外专注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不太好意思的摸着下巴。

而落元西此刻却是震惊的,难以置信他会在数年之后还能听到曾经听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在北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王爷亲收的义子,所以才会被王爷冠上落家的姓氏,给予无上的尊贵和荣耀;可是他心知肚明,向他那样出身的人又怎么配当王爷的义子,只是王爷的好意他不忍拂去,故而加倍努力的用实际行动保护王爷、报答王爷;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的回忆着和王爷初次相见时的一幕幕。

北戎虽说地域辽阔,可真正适合人类居住的土地却是极少的;再加上北戎的很多地域皆气候恶劣,不是冰雪覆盖就是布满毒泽;他出身在一个寻常的猎户人家,母亲在他出生时因为难产而去世,父亲是个憨厚老实的猎户,整日以打猎为生。

他居住的小村庄是在一片毒泽附近,住在这里的人有些跟父亲一样以打猎为生,但大部分人却是以采集毒泽中的毒物毒草与邻村进行物物交换而过活;小村庄本是宁静祥和,可谁也没想到,噩梦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邻村的村民看中了他们村中经常用来采集毒草毒物的毒泽想要占为己有,在一天夜里突然发难,联合附近的贼匪洗劫了他们的村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父亲拼死将幼小的他塞进一个干枯中空的树洞里,靠着周围的遮蔽物这才堪堪了性命。

他那时还太小,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牢牢地记着父亲临走时的叮嘱一步也不曾离开树洞,直到五天五夜之后,村中再次传来动静,他才从缺水孱弱的昏迷中醒了过来;他以为又有人跳出来洗劫村子,所以只能躲在树洞里瑟瑟发抖;直到有一双手一层层扒开遮挡在他面前的遮蔽物,一簇火红明亮的火把照耀在他面前,他才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惊恐的、细小的尖叫。

他不会忘记在那支耀眼明亮的火把后那张俊朗刚毅的面容,更不会忘记那个人在看见他时露出的惊愕惊喜的表情;只是当时他太害怕了,牢牢地记着父亲的话不敢离开树洞一步,那人在伸出手将他抱出树洞的时候,他还因为太恐惧而张口咬了他一口;其实那时他连喘气的力气都快失去,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咬人的力量。

小小的嘴巴凶狠的咬在男子露在外面的手指上,淡淡的血腥气让他难受的皱着眉却怎么也不肯松口,看见这一幕很多人都想冲上来阻止他,可都被那个紧紧抱住他的人阻止了;他还记得他说:“没关系,这个孩子只是太害怕了,过会儿他就会松开。”

这就是他跟王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在他最无力唯有等死的时候,王爷从天而降,给予他重新生活下去的希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一切生活都是被王爷照顾的,他因为受了刺激很久都不太会开口说话,王爷就专门找来大夫替他诊治,还每日不辞辛苦的抱着他给他讲解周围的人和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王爷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替北戎王讯是边陲路过而已,无意之间发现贼匪与心怀叵测之人勾结欲要屠害无辜百姓,只是他们出手太晚了,等他们抓住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之后,这片宁静的小村庄早已斑驳不堪,人迹全无;他们也是在巧合之下发现了躲在树洞里的他,这才出手相救。

事后,他被王爷带回了王城,并且养在身边亲自教导;而那时,他也能渐渐开口,一日心血来潮问起往事,为何要执意将他领回王城,带回落家时,王爷笑着揉着他的脑袋,脸上尽是洒脱潇洒的笑意:“元西,本王马上就要迎娶王妃了,或许再等上几年,王妃会给你生个小妹妹,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至于本王,为什么一定要选你,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也许,是我们两人之间有缘分吧!”

一声缘分,将他和落家紧紧地牵在了一起,让他重新拥有了家人与亲人,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珍惜这份缘分,多感恩这份缘分;如今,又有一个男子站在他面前笑得跟王爷一样洒脱对他说了一句缘分;这,会是他的新缘分吗?是不是从此以后,他不用再日夜凄惶,有了亲人可以依靠?!

段清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眼角沁出眼泪的落元西,眼睛难得的瞪大;他好像没做出什么事吧,这小子怎么突然对着他哭了?

段清手忙脚乱的给落元西擦着泪,连说话都开始大舌头:“这、这、这……你想说什么就说嘛,不要哭行不行;如果被落安宁看见,那疯妮子还不跟我家朔儿急啊?!好了好了,我也不逼着你做什么回答,这样吧,你只要做出一个点头摇头的动作,我就知道你的答案了。”

落元西紧紧扣着地砖的手慢慢地松开,在段清等待的眼神下慢慢朝着他爬近了几分,然后,慢慢点头。

*

接下来的几天,盘龙城迎来一场猝不及防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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