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小船让凌伽不禁联想到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外表再瘦弱的渔民都要在进到海洋里的时候变成强壮的杀手,否则就算不被海浪吞噬就是葬身鱼腹。不过现在没心情思虑这些事情,凌伽想找一个无人的清净之地的想法要实现显然是不容易的,离一处房子远了,另一处聚集地便出现在视线里,仿佛没完没了,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就算是顽强的体力,也难以抵过伤病和饥饿的双重压迫。凌伽开始觉得眩晕,脚下一个不注意,被石头绊倒在地,长刀在他的腿上又加了一道新伤,不过,血似乎已经干枯了,无法再流淌。
凌伽趴在沙子里,无力也无心挣扎,求生的心一点点的趋于湮灭。只怕这才是死亡之前的感觉,疲累压身,意识逐渐远去,看来坠崖时的感觉是错误的。凌伽的鼻息间被潮湿的咸腥味填塞,像一只脱水的鱼,渐渐被灼热的阳光烤成枯骨。
三天后,停留在克里特岛的暗袭专机飞回了上海浦东机场,飞机上的乘客和来的时候数目一样,因为少了南宫唯然而多了楚罂。闻人项飞还是一样,独自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与任何人交流,在外人的眼里,这次出动他好像没有做任何事情。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他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瑞拉依靠黑蝶和自己的身形藏匿,可以在黑夜里如同一只悄无声息的蝴蝶,然而最好的潜行工具是情绪,最容易暴露的仍然是情绪。
而闻人项飞,恰好是一个几乎毫无情绪的人,往往会被人当做一颗死树,说起来是不大好听的,但是使用起来却异常有效。南宫唯然和瑞拉打开钢铁门出去时,闻人项飞便跟踪了他们,直到两人分道扬镳,善于隐藏的瑞拉居然都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人,更何况心思纷乱的南宫唯然。
但是闻人项飞没有选择跟踪他一直好奇的瑞拉,反而跟踪了南宫唯然,也因为如此,他目睹了断崖上战斗的整个过程,自然,他并不认为那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杀戮,自他看到左天昂开始,这个念头就不变了。
楚罂昏迷,二人坠崖,闻人项飞站在密林后,心中无一丝波澜,倒是楚罂开枪击中左天昂时让他心中不由惊颤了一下,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无法改变局势的,小小的变数不足以抵抗强大的实力。
杀戮和羞辱依照他的预想进行着,战场陷入安静的时候,闻人项飞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不过,这应该算不上是躲藏,因为他不害怕被看到的人根本看不到他,而能看到他的人,左天昂,闻人项飞根本就没想在他面前躲藏,这是无能为力的事,就算他真的变成一棵死树也不行。视线的追逐是可以躲避的,但阴影的笼罩会让他无路可逃。
两个人坠下山崖的时候,气氛显得格外宁静,左天昂像扔下两块石头一样轻松随意。闻人项飞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出手?”左天昂这样问他。
“我为什么要出手?”他这样回答。
“有意思,”左天昂点点头,“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是啊,”闻人项飞也点头,“你杀了三家族之一南宫家的继承人,如果不出意外,暗袭会向阴影宣战,而我则会成为你的敌人。”
“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做我的敌人的,愚蠢的小子,”左天昂嘲讽道,“现在的你就像一只蚂蚁,恰好我这两次心情不错,所以你用不着死。”
这个时候,按踪迹寻来的楚河便赶到了,尽管闻人项飞并不担心被他看到自己呆在这个比较特殊的场合,不过还是躲避了不必要的嫌疑,而接下来的事,着实让他开了一番眼。
闻人项飞透过窄小的玻璃看外面景色,云海翻腾。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军刺上的倒钩,脑中则浮现两个男人谈话时的情景,一人冷漠高傲,一人不卑不亢,而那男人举起匕首的一刻,**和结局同时到来。
直到那时,这才称得上是一场完整精彩的战斗,闻人项飞做了一个见证者和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