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解读如下——”
随着系统的话语,贾敬与焦二的声音交替响起。起初贾蔷还为这匪夷所思的情形吓了一跳,听了几句之后便神情凝重,不再想东想西,只专注聆听。
半个时辰过去,两人的交谈终止,贾蔷却依旧一动不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眼神变幻不定,显然在努力消化刚才得到的信息。
半晌,他方长长吐了一口气:“原来父亲母亲是这么没的……原来祖父之前以为我非贾家血脉……难怪他忽然待我很好。”
也许是两世为人、又见识过系统神妙手段的缘故,他对自己曲折离奇的身世不怎么感叹,大半注意力都放在父母之仇上。
他不知道汝南王的下场,但想来不会很好。父亲在那时与母亲成亲,固然有很大风险,极有可能牵连家族。但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贾家在离京千里之外很有几处庄子,完全可以如祖父设想,让他们搬到庄子暂住,等过些年风声平息,再做打算。况且父亲之前已做了安排,帮母亲改变身份籍贯,加以掩饰。
贾蔷看得出贾敬对宁府的重视——今日他虽为自己斥责贾珍,但也关心宁府的脸面地位。况且以贾敬的老辣,如果贾玮真没将尾扫干净,定然不会留下他们母子。再者,天下人都知道神威将军忽然多了个儿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冯紫英身上,根本没人理会贾家。这些年的风平浪静,就是最好的证明。
事情并没到无可挽回,至多是有惊无险,但荣府却为此逼死了他的父母。
是他们参不透其中干系么?
不,史老太的丈夫、前一任荣国公贾代善颇为长袖善舞,在官场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至今仍有人念他的好。否则,似荣府这般袭了爵的长房、家宅反远不如二房宽敞,偶尔还被母亲置气责怪的情形,早有御史闻风奏报。朝官皆因看在贾代善的面儿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人走茶凉的官场,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竟会看不穿个中关窍、以至要逼死侄儿一家才觉安心?还是贾代善太过谨慎,不愿有一丁点儿危险?
贾蔷冷冷一笑。
一切看似不合常理,但他恰好知道一件事,可以完美地解释一切。
兄弟不合。
宁公之子贾代化专好舞刀弄棒,不喜念书;荣公之子贾代善却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两人都是长房嫡长子,将来注定承爵,所以外人免不了总将他们拿来比较。彼时距开国已过了十几年,□□又重用文臣,武官们的地位便渐渐不如从前。所以,贾代化总是教人摇头叹气的那个。
习武之人,大多有几分烈性狠劲儿。贾代化常年被贾代善压了一头,心中自是不快。免不了争执口角。争吵终于上升为动手——某次在史家做客时,两名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被史家其他少爷带去游园,也不知如何,兄弟二人竟在主人家动起手来。甚至还连累了一位小姐落水,脑袋又碰上木钉,撞得鬓角残破。
这位史小姐,就是现在的荣府老太太。
这些陈年旧事,贾蔷是在焦大酒后胡言乱语时听到的。焦大一介下人,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史家与贾家后来如何商量妥当,将受伤破相的史小姐许给了贾代善。而贾蔷也没有细究前因的兴趣,因为,结果再明白不过。
贾代善夫妇显然一直记着当年的事,史老太更是念念不忘出事的枕霞阁,时不时还对小辈们念叨。也许是因为先动手的的是贾代化,又或许是史老太记恨着破相之仇。总之,虽然时隔多年,贾代化已然辞世,一旦得知宁府有机可趁,这对夫妻仍如逐臭之蝇一样欢天喜地扑啄而来。毫不顾念亲情,毫不顾念血缘,只一心一意地要宁府好看。
最终,他们成功地逼死了自己的侄儿侄媳。十几年后,又打杀了侄孙。
这就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这就是乐善好施的荣国府。
贾蔷无声大笑,泪如雨下。
他会同他们一一清算。负过父母、负过自己,那些根本不配尊荣安乐的人,他誓要他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