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人并没有分开太长时间,从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却恍若过去了很多天。
简封哲已经溜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简冉纾和顾衡之两个人。
气氛莫名的有点紧张,而且漏掉的那拍心跳被补上后,心脏飞快的跳动。
简冉纾抿了抿菱唇,轻轻的喊了一声,“顾市长。”
顾衡之点头,“简小姐。”他抬了抬手里拎着的补品,说道:“给封哲带的补品,等他早点好起来回归岗位。”
并没有走得太远,正在等电梯的简封哲听到这句一本正经的话,顿时打了一身冷战。这妥妥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补品还不如临走前别揍他了。而且顾衡之一个上司给他亲自带什么补品?真给他带补品,干嘛不在他还没溜出病房的时候叫住他。
哼哼,摆明的借口。
简冉纾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是他摆正位置的松了一口气,还是隐隐的失落酸涩,只得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她走过去接过顾衡之拎来的补品。两个人的手有短暂的接触,他的手指划过她细嫩的手心,有点痒痒的,但只是触之即离,像是无意间的。
顾衡之没多做停留,也没多看简冉纾一眼。
就好像是真的送补品的,送完就离开了。
简冉纾看着男人笔挺离开的背影,似乎毫无留恋,她想叫住顾衡之,但发现并没有立场,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不可否认的,她真的有点失落。
顾衡之织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小心翼翼的在她未察觉的时候就包裹住了她,紧缚住她,强势的让她从不习惯变得习惯,从不适应变得适应。可一旦被收走,少了这层束缚,回归原点,又让她一时间觉得不习惯不适应。
后悔丢掉了这张温柔编织的情网吗?就好像简冉纾曾经说过的从不后悔。
错了就是错了,如果她最终的结论是错了,她会努力修正。
她走出病房的大门,看着顾衡之走进电梯,再不见踪影。
心底有个声音在隐约提醒自己——
给彼此一个机会,试一试。
……
简封哲去找黎思并不是口头上的说说,他确实是想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家伙了。
黎思给他的感觉很微妙,一开始被她吸引是因为她有三四分像简冉纾,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有七分相似。妹控总是对和自家妹妹很相近的人,好感比常人多一点。而且黎思很软萌很可爱,完全弥补了简冉纾小时候跟他不亲近的遗憾。
他前些天被揍了之后,虽然只是些皮外伤,但看着很唬人,青青紫紫的一片片交错。
简封哲怕这幅怪蜀黍的模样会吓到小黎思,就没去找小孩,不想等脸上的颜色淡了点再去找,小孩已经不在了。
拥挤的病房里病人换了大半,唯独旁边床位年纪大的老婆婆还在。
简封哲问及靠窗床位的一对母女,老婆婆对这对年轻母女挺有印象的,回想了想,唠唠叨叨的说道:“你是说思思妈妈和思思啊,她们母女俩前几天就离开了,就在一对年轻男女送思思回来的那晚。思思妈妈那天走的可急了,大晚上就带着思思离开了,天那么冷,你说万一冻到孩子可怎么办?”
听到思思的妈妈这么不负责任,简封哲皱了皱眉。
看得出这个家庭的经济条件一般,老婆婆又说这个母亲很年轻,让简封哲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无知生下孩子就不管不问的年轻父母,而且从目前他了解的几件事里,比如说把孩子随意放在草坪,离开病房很久也不告诉孩子,大冷天抱着孩子出去,确实很不负责。
他突然升腾出一种莫名的想法,想把黎思领养了。
对于这样年轻母亲,孩子一般是个负担。他和黎思投缘,会把黎思当做女儿疼,不如就收养了黎思。反正他近期不会结婚,未来还没想好,养个女儿好像也挺不错的。
简封哲很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他处事一般都不激进很温和。所以在下了这个决定后,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但是思考了一下确实可行后,简封哲就开始行动了。
医院里病人住院都有记录,会保留一段时间。简封哲不能回去病房破坏那两人的双人世界,闲来无事就自己去住院部问了住院医生,想联系一下这位不负责任的年轻母亲。
这些记录本来都是个人*,封存在病案,不便泄露。但考虑到前段时间医院开通紧急vip通道,将两位身份不俗的病人保密安置好,其中一位病人就是眼前这个,医生考虑了一下,还是帮简封哲查了查。
省级三甲医院流动病人很多,尤其是普通病房,每天都有上百位病人出院入院。
因为简封哲也不知道那位年轻母亲叫什么,让住院医生查了很久,足足让简封哲等了有小半个小时,医生才终于查到了,看着病案说道:“705病房,靠窗的一位病人,六天前主动要求出院是吧。这是一位因失血性贫血入院的女病人,名字叫做——”
“黎安晓。”
简封哲原本无关紧要的情绪顿时紧张起来了,他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字一句的问道:“她叫什么?医生你再说一遍!”
“哦,是叫黎安晓。”
简封哲几乎是在顷刻间脸色煞红,面部急剧充血导致的。他的表情又惊又怒,还带着涩然的喜意。他的双拳握得紧紧的,眼睛瞪大,身体有几分颤抖,不敢置信又害怕只是虚空一场。
他咬了咬牙问道:“是不是黎明的黎,平安的安,拂晓的晓。”
医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住院医生仔细核对了一下,最终确切的点了点头,“是这三个字没错。”
简封哲从胸腔里闷出几道沉重的咳嗽声,他走上前,一把抢过医生手里的住院病案记录,他的手指颤抖的厉害,纸张都在颤动。
他一目十行的看着第一张住院病人首页,最终眼睛定格在“黎安晓”这三个名字上。
他抿直了唇,眉头皱的紧紧的,面目罕见的冷硬,可眉心却在跳动,眼睛也丝毫不离开这个名字。
就好像是被猛然间经受了悲喜交加,被冲击到了。
天底下叫黎安晓这三个字的女人何其多,但在简封哲看来,这个住院又匆匆出院的女人,一定是黎安晓那个反复无常的女人!
那天他在医院看见的背影相似的女人,也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简封哲的手指紧紧握住记录本,手劲很大,将平整的病案都破坏掉了,变得扭曲。他的表情也如同这份病案一样,巨大的惊喜交加的冲击让他的面部肌肉都有几分不自然。
这个女人,这个坏女人!
他的手指颤抖着,拿出手机,迅速拨打了住院首页上黎安晓留下的手机号码。
这一瞬间,他的喉咙哽咽得厉害。
……
自从黎安晓将那张人流单子摆在他面前,并且决绝的表示自己再也受不了和他过这种巨变后的生活,这太痛苦后,就带着一张简家提供的国外知名大学发来的邀请函,以及一张支票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顾他像个乞丐一样卑微的苦苦乞求。
简封哲有近六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杀死他们亲生骨肉的女人。
简封哲想过无数个以后。
娶个和黎安晓截然相反的女性,可以长相一般、学历一般、家庭一般,但一定会时刻站在他身后,无论发生了再翻天覆地的骤变,都会温柔坚定的陪伴着他。然后生个孩子,就这么相敬如宾相携一生。
但这些也只是想象。
他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治愈一切伤痛。他会忘掉这个狠毒的女人,忘掉那段甜蜜又屈辱痛苦的过去。但黎安晓却始终挥之不去,在他的记忆里根深蒂固,盘踞在脑海,阴魂不散。
让他无法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在她离开的第一年,他开始疯狂的搜寻黎安晓的消息,想要找到她,要一个真正合理的解释,但是未果。当时的他羽翼未满,在人海茫茫中,想要寻找一个人实在太难了。而等有了足够的能力,黎安晓早已学成毕业,离开了国外的大学,更加了无音讯。
直到现在,他才偶然知晓她的踪迹——
手机内“滴滴”的声音传出,一声一声的砸在简封哲的心上,他的拳头握得很紧,手背上的青筋密布。仅仅不足十秒钟的待接听前奏,却好像整整过了十分钟,漫长的要命。
简封哲不想承认对这个女人还有怀念和依恋,但此时此刻确实是迫不及待。
那端的手机被接通——
“喂,你好,我是黎安晓,请问你是哪位?”
对面的女音从听筒里传来,明明客气甜美,带着点可爱的娃娃音,却让简封哲像是听见了指甲划过玻璃的难听声音,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尽管这个声音有许多年再未听到过,却依旧让简封哲再熟悉不过。
是黎安晓,一定是这个女人!
简封哲的喉咙有点干涩,停顿了很长时间,久到让对面那端的黎安晓以为是哪个人打错了电话,她准备挂掉的时候,终于听见了那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阴沉的,带着淡淡的涩意——
“黎安晓!”
不等简封哲下一句话说出口,正在上班的黎安晓猛然挂断了电话,然后手指颤抖的将手机迅速关机。
旁边的同事见她那么大幅度的动作,以及突然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关心的问道:“黎组长,你怎么了?”
黎安晓紧握住手机,一张因为献血后贫血本来就不红润的脸蛋,在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的像是白纸。
她颤抖着摇了摇头,“我没事,没事……”然后又喃喃的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同事分明看见了黎安晓的不正常,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而她匆忙离开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和平时工作中不要命、自信的形象截然相反,脆弱而不安。
黎安晓将手机卡抠出来,冲进了厕所的抽水马桶里。
她用冰水拍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的感觉告诉自己这并不是错觉。
刚才的声音不是幻觉,确确实实是简封哲的!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过是多年前淘汰掉的前男友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可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她恍惚间抬头,看着洗手台镜子中的自己,眼角通红,眼眶里盛满了水汽,稍微一用力似乎就能溢出来,难过和悲哀犹如实质。
黎安晓伸手抚摸上眼角的位置,这里有几道极浅淡的鱼尾纹,她变了,这么多年的担心操劳和光阴流逝,让她看起来远没有在大学时候的水灵毓秀,不仅仅是外表上出现了细微的改变,还有内在。
世俗而平庸。像是一朵即将枯败凋零的朵,死死撑着最后的期。
而简封哲却风华正茂,家世优异,前途光明,才刚刚步入一个男人正成熟有魅力的阶段。
从前她就配不上他,更是重重的伤害了他,现在更不用提了。
两人之间,如同横了一道天堑。
就像简夫人在她离开前所说的一句话——
“横在你们之间的永远不是小纾,也不是门当户对这些世俗因素,而是你们自己。两个人仅有爱不可能一直走下去,年轻人总是太天真。”
兜兜转转,直到如今,她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
被挂断掉的简封哲重新拨打过去,但得到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冰冷的机械女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暴躁的把手机摔在地上,一拳打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把医生吓了一跳。
简封哲想让人顺着电话的线索去查查黎安晓的住址,但手机已经被他大力的摔坏。
他心情很糟糕的回到病房,简冉纾隐隐约约看得出他有些不对劲,还没问什么原因反而被简封哲那双通红的眼睛锁住了,他的声音很冰冷,带着点点怒意,问道:“小纾,上次你送黎思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了黎思的妈妈是黎安晓?”
简冉纾点了点头。
简封哲钳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眼神锐利,“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简冉纾微微蹙眉,使劲甩开他的手,说道:“你没有问过我。”
她简单的一句话将简封哲所有质问的话语完全被堵在了喉咙里,可又实在在情理之中。
他和黎安晓的关系早在几年前就停止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分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伤他至深的前女友的消息,又该要求谁主动提供她的消息?而且简冉纾根本不是八卦的人,从前就不太关注外界的事情。
简封哲沉默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情,缓和下来后说道:“抱歉小纾,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
简冉纾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她看着简封哲失落阴郁的神色,迟疑的问道:“二哥,你是不是还……爱着黎安晓?”
简封哲捋了把短发,叹了口气,良久后才说道:“爱情都是有保质期的。再多的感情也会被时光、背叛和不尊重消磨殆尽,我也许暂时还忘不掉她,但已经远没有从前喜欢,更多的是想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给他一个合适原谅她的理由,或者让他彻彻底底的死心。
……
赵雨绮手段狠辣,柳诗白勾引简封昱以及在她面前耍可笑的招,让她感到不舒服。但以她的身份,不会自降身价的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玩什么浪费时间的阴招。
当天晚上,赵雨绮光明正大的让保镖将柳诗白的园别墅烧了。
她对柳诗白可没有像简封昱那么小心翼翼。敢招惹她的未婚夫,就要做到没有好下场的准备。
别墅起火时,柳诗白还在房间里。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拨打了火警电话,柳诗白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浓烟呛得不轻。
柳诗白暂时待在经纪人的住处,想象着冲天的火光,仍旧心有余悸。
听了前因后果后,她的经纪人气愤的说道:“我们去报警!就不信警察还治不了这个纵火犯!”
柳诗白嗤笑一声,“你以为消防员就不是警察了,都是傻瓜?他们不知道这是一场蓄意放火?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让赵雨绮这贱人投了一个好胎?我们却生而平凡,只能挣扎在泥沼。”
“就算你坚持要查,通关系,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个替罪羊。”
她的经纪人着急的问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忍气吞声,她这次敢打你巴掌敢纵火,下次会不会出现更厉害的?诗白,要不你别和简总在一起了,赵雨绮背后是中州富豪榜排名前三的赵家,我们实在招惹不起。”
柳诗白拍了拍她那愚蠢的经纪人的脑袋,露出一抹知性的笑容,“怕什么?”
“富贵险中求,机会都是闯出来的。懂吗?”
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了,柳诗白一看来电显示,指了指手机笑着说:“你看,机会来了。”
简封昱没问她出了什么事,只是冷淡的让她明天到《天涯客》剧组报到。但这已经让柳诗白足够喜悦,她最想要的角色已经到手了。参与了鬼才导演俞越的这种大制作的女主角,也代表着她在大荧幕真正的站稳了跟脚。
经纪人尝到了甜头,也不再说让柳诗白离开简总的无聊话了,赶紧去煮了几个鸡蛋,想让她脸上的指印红痕消淡点。毕竟明天就去大剧组报到了,形象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