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定定地看着他异色的瞳色,摇头道:“这毒的解药从来没有旁人配出来过。你的瞳色便是证明,若是那毒真被解了,你就不会是如今的状况。无期,或许你师父曾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无妨,你用这毒双倍的量,将你体内现有的毒性压下去,再服用解药即可。”
韩无期眼中嘲弄之色愈浓,出言相讽道:“拜夫人所赐,我成了如今的样子,可这也总好过再受一回你的苦。请回吧。”
施念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地举着,而韩无期已闭了眼,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漠令她心头一堵,终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瓷瓶,道:“即便是与我置气,自己的身子也不可不顾,即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那小小姑娘想想。我先走了。”
施念的脚步声消失在牢狱尽头,自始至终,韩无期都没有再抬眼。
竺青终于解了程复的穴,他大动作地舒展了一下手脚,埋怨了竺青几句,视线就被地上那两个小瓷瓶吸引了去,一边拿起观看,口中问着韩无期:“你中毒了?什么毒?”他鼻尖凑过去,分别闻了闻那两个小瓷瓶中的药,有些兴奋地报出几个药名,喋喋不休道:“这几味药竟可以一起用,长见识了长见识了,韩无期,你娘不赖啊,这药当真是出人意料,饶是我这制药天才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他一边朝韩无期走一边不住嘟囔着,显而易见的兴奋掩也掩不住。
“你若喜欢,给你用好了。”韩无期冷冷答道,远处竺青拼命朝程复使眼色,他才终于觉出不对来,将刚才听到的那番对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惊呼:“你娘对你下毒?!”
韩无期闭了眼,不再搭理他,程复自觉失言,朝竺青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竺青耸耸肩,爱莫能助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当空气去了。
程复讪讪,也走到了一旁。留下韩无期独自坐在石床上,面无表情地坐着,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心里,终究还是乱成了一团。
他苦笑,这算什么呢?良心发现?他不需要!
走出天牢,龚成塞了几锭银子给那狱卒,狱卒点头哈腰笑得嘴也合不拢地将他们送走,心里盘算着,那几位可要伺候好了,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施念一言不发走在龚成身侧,龚成担忧地看她半晌,伸出手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小念,无期这样的反应也正常,你不要太难过。来日方长,他总会放下的。”
施念凄楚一笑,自己性子一向冷傲,当年一心想着回来,做下这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韩无期幼时纯真的容颜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他总是不管不顾她的冷淡,明明自己从未给过他一丝温存,仍总是扬着一张笑脸围绕在自己身侧,甚至在喝下那碗剧毒的药时,还甜甜笑着对她说,“娘亲,一点都不苦。”
而自己,就是辜负了这样一颗稚嫩的心。
确定了韩无期的身份后,再见他异色的眼瞳,她一颗心就开始隐隐作痛,这些年刻意压制的过去,一点一滴开始在回忆中苏醒。
或者说,那些记忆,从未曾忘记过。
她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着龚成,他一如以往温柔的目光给了她些宽慰,她反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将军,请你一定要救无期出来。”
龚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拍了拍的她的手道:“一定。”
施念得了保证,心上的石头落了下来,就又想起另一桩事来。
第二日,端王府。
云歌早朝去了,听闻施念来访,林伯亲自出门相迎。上一次施念强闯棣芝堂的事他还记忆深刻,如今趁着端王不在再度来访,恐怕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进了门,施念见是林伯,冷哼一声,开门见山,“我要见小小姑娘。”
云歌一时半会回不来,林伯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推脱了,颜筱梓清清脆脆的声音从内堂传来,“夫人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施念回头看她,还是上次那般俏丽的容颜,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面前的女子,无端多了几分英气。
施念唇角微微上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声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跟姑娘说说。”
林伯闻言,说着吩咐人去准备些茶点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