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幽想起来,原来还要盖红盖头的。
“竺姑娘可觉得那里需要改的?”小柔音如其人,声音轻轻柔柔的。
竺幽忙摇头,“不必不必,合身得很。”改的话意味着这套流程还要再来一次,她怎么可能给自己挖坑跳?但一摇头便觉得脖子几乎要被扭断,她忙将头摆正,疼得呲牙咧嘴。
沈陌璃抬袖掩唇,“你啊,都要做新嫁娘的人了……”
竺幽努力保持着头部不动,看着镜中的沈陌璃讨好地笑道:“陌璃,可以了吧,我能脱下来了吗?再多撑一会我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沈陌璃无奈摇头,眼里仍是温和的笑,这样美丽的她,才足以与师兄相配。
脑中不期然闪过竺青俊朗的脸,始终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定了定神,将脑子里无端冒出来的念头甩开去,开始专心为竺幽卸下妆容。
因着下午这一场折腾,竺幽直接在床上趴着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半夜,自己和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她揉着额头坐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盖的被子?有些口渴,她摸索着想起身喝口水,点了灯就看见桌上放了张纸条。
“辛苦夫人了,为夫为你做了宵夜,在厨房热着,若是夜间醒了可以去取。”
竺幽几分睡意醒了大半,胸腔里暖暖的。而后,肚子很争气地叫了几声。
她无奈地笑,喝了口水,起身开门就要去厨房。
走到门口才发现,外面黑得彻底,许是夜深了,府中已无半点灯火,加之今夜无月,恰恰应了那四个字:月黑风高。
从这里去厨房,正好就要经过书房。
心念一转,她径直向厨房走去。
今夜格外的静。
竺幽没有带灯笼,只在黑暗中放轻了步子,悄无声息地走。
待适应了黑暗,她凝神望去,能看到隐在暗处的几个守卫,她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府里的守卫还真是尽职,这么深的夜依旧站得笔挺。
书房后面守卫倒是没几个,不如待会绕道回来,可去书房一探。
这么想着,她步子越发的轻快。
待走到书房门口,却见里面透出淡淡的光来。
她一凛,放慢了步子,装作不在意般不住张望,可恨那窗纸遮得太严实,竟是无法窥见半分。
“什么人!”一声冷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竺幽顿住了脚步,看着门从里面打开,韩挚背着灯光站在门口,一脸威严地望向她。待看清了是她,脸上的神色放松了几分,淡笑着问道:“竺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竺幽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如实回答:“下午试嫁衣太累,睡过去了,无期说在厨房给我热了吃食,我刚醒来有些饿,就想去厨房取。”
韩挚脸上慢慢浮现和善的笑意,“婚礼那些繁文缛节,确实累人,难为竺姑娘了。”
竺幽看了眼一室明亮的门内,好奇道:“将军这么晚了还在处理公务?”
韩挚看她一眼,不答,只折回书房内取出一盏灯,递给她道:“去吧。”
竺幽便也不再问,接过灯应了声,便朝着漆黑的前方去了。
只心里不住嘀咕,这么晚了还在书房,这可教她如何是好?
一个念头突然袭上心头,竺幽蓦地想起墙上那幅画,只觉那个念头越发喧嚣,几乎就要冲破头脑。
他莫不是,在思念妻子?
那时竺青只说韩无期幼时被自己亲母下毒,却不曾探听到后续的内容。
而他们在这将军府住了这么些日子,倒是不曾见过那当家主母。看这情形,那位姿容冷艳的狠心母亲,是已经不在这府内了?
她心里感慨颇多,一国之将,杀伐果断,担得一个冷血之名,却不曾想,是如此痴情的一个人。
厨房里留了灯,她将满腹的想法抛开,只觉腹中饥饿一阵胜过一阵。扫视了一圈,长桌上空空如也,韩无期说给她热了东西,那便应该是在灶上。
她走上前,将厚重的木质锅盖掀开,圆形的蒸架上放着一个陶土炖锅,旁边另有一小碗米饭。将那炖锅的盖子掀开,香味瞬息扑面而来,浓郁的肉香几乎将她所有食欲都调动起来。
一锅子的小排汤啊。
竺幽将炖锅与米饭取了出来,触感温热却不烫手,恰到好处的温度。找了筷子就着晶莹饱满的米粒一口口喝着排骨汤,竺幽美得眉眼都弯起来,只觉得人生美满莫过于此。
半夜给她留了排骨汤,韩无期真是体贴。
她想起他笑起来温润的眉眼,心里一阵暖,秋夜笼罩身侧的几缕寒意仿佛也随之悄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