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并不会受到高岩烦躁情绪的影响,或者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了。自从付涛被杀之后,我整个人的性格都彻底改变了,突然之间我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有激烈的反应,似乎再没有什么事会让我感到惊慌、恐惧,似乎我的一切情感都随着付涛的死而被封印了起来。
付涛,这个杀害我父母和妹妹的仇人,没能亲手处决他,对我来说无疑是个遗憾。有时候我还时常会去想,如果没有这个人毁了我的家庭,如果我的父母、妹妹都在人世,或许我的生活会截然不同。
今天我也一样想起了他,但情况却与平时完全不同。
但现在我暂时不想考虑付涛的事,因为我急需好好睡上一觉,昨晚收拾掉黄良之后所留下的兴奋感已经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渐渐消退了,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止舒适的床对我的招唤。
高岩并没有要求我们马上开工,而是让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中午一点再到局里集合开会。这正合我意,我也赶紧开车回了家,然后倒头大睡。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被饿醒了。我随便煮了点面条,然后趁着去开会之前的这段时间,又把我收集的有关断肢狂魔案的所有资料翻出来捋了一遍,而且重点看了一下六年前付涛被杀那个案子的现场照片和文字档案。
六年前的案子被警方定义为模仿作案,虽然现场的情况与断肢狂魔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但还是有着多处明显的差别----付涛在被勒死之前头部曾经遭到多次重击,左臂的切口虽然平整,但右臂、双腿的切口却十分粗糙,而且切口的位置并不对称。再加上付涛是个男性,又没有被性侵的迹象,所以警方得出模仿作案的结论也属正常。
但是我却很清楚,六年前杀死付涛的就是断肢狂魔,动机恐怕就是杀人灭口,而现场出现的那些差异只是由于年龄的增长而引起的。
任何人都无法违背自然的规律,即使是那个让整个东安陷入一片恐惧的男人也不例外。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体力,以至于在最后锯到付涛右腿的时候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会,这也是付涛右腿的断面参差不齐的真正原因。
现在六年过去了,这个人突然间返老还童、精力充沛了,又要在东安大开杀戒了?我不相信!
所以我基本上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这次的凶手才是真正的模仿犯!一个三十年前断肢狂魔的狂热崇拜者。
下午一点,我拿着记事本,坐在小会议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这是我的专属座位,因为每次开会都没有我发言的份儿,我也不希望表现得太过抢眼。如果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地说“他好像知道那些疯子的想法”,这对我来讲无疑是最致命的。所以我向来都很低调,即便我已经发现了凶案的重要线索。
“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就在昨天夜里11点,东安发生了一起特大、恶性杀人案!”梁栋紧锁着眉头,用他中气十足的男低音做着开场白,这也预示着又一场长篇大论的开始。
梁栋今年四十岁,进入刑警大队之后,他升官的速度几乎跟他肚子的增大速度一样快。估计头一次见到他的人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起码二百斤的大胖子在十年前还参加过警队的排球赛,甚至还能跳起来扣杀!
有传闻说梁栋的老子是省公安厅的领导,他能扶摇直上靠的就是托关系、走后门。虽然我并没有见过梁栋的老子,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梁栋能在四十岁就成为副局长、刑警队大队长,靠的绝不只是关系。
虽然他的身材确实走样得厉害,但这并不能抹杀他的工作积极性,只要有棘手的案子,他都会身先士卒地冲在第一位。唯二的缺点大概只有拖慢他速度的那一身赘肉,以及每次开会必定长篇大论的坏毛病。
做了足有十分钟的开场白之后,梁栋总算进入了正题。随着幻灯片上一张张的犯罪现场照片的对比,梁栋也极力在向在场的众人说明着,三十年前的断肢狂魔这次真的回来了。
而讲解临近尾声的时候,梁栋忽然把音调抬高了一些,似乎有意想要从那种凝重、严肃的气氛中脱离出来。
“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她是昨天刚刚从北京调任来的法医,关于昨天的案子,她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大家欢迎一下齐欣,齐法医。”说完,梁栋自己先像金三胖一样向后仰着头,大手一挥,向前排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颇有官派地带头鼓起了掌。
在附和的掌声中,一个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的女人从会议室前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并转过身冲着会场里的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就在她眼神扫过来的一瞬,她的目光也对上了我略显惊讶的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
其实在听到齐欣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在怀疑了,而当她站起身的一瞬,我便知道那就是她,我在大学时代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