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多希望从头再来一遍,重新开始一遍。如果重新再来一遍,那天晚上,她就从另外一条路绕回家;如果重新再来一遍,她说什么也不要答应和卓言在一起;如果重来一遍,她就不去警局打探卓言的消息;如果重来一遍,她逃到哪里去都无所谓,只要不跟季淮能扯上任何关联;如果重来一遍,她一定不要告诉李德景季淮会做最后一笔生意,不要去他的房间里找到那个交易的信息,不要带走那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如果重来一遍,她从梦中醒来之后,就一定给季淮打电话告诉他那里危险让他赶紧离开,而不是悠哉悠哉地跑到那里去看戏;如果重来一遍,她一定会对林湘据实以告,让她远离那个码头;如果重来一遍,今天早上她就要把那本笔记本扔掉,而不是一页一页的翻阅,看到她最不希望,或者说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真相,像最狗血的电视剧情一样,发生在自己身上。
是的,她多希望重来一遍。可惜,时间可恶地,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倒流,她说的如果,做的假设,通通都只能在她狭小的心脏里挤来挤去,没有办法变成现实。但是,如果说有一天筱淇真的回到了过去,时间倒退到了她希望回到的那个时间点,同样的事,她也许还是会做第二遍。因为那个时候的她,仍然不知道,将来她会知道,季淮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过,如果她回到最初的那一刻,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走,那么也许,接下来的这五六年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她也许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女人,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然后遇到一个安安心心的大男人,和他一起过起安安定定的平平淡淡的幸福小生活。卓言,李德景,季淮,林湘,龙陨霆,甚至刚刚认识的这个周杭风,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将与她,江筱淇,毫无关系,他们与她的生活轨道,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可以重合,哪怕只是一瞬间的交错。对的,一点可能都没有。
可是,还是绕回了刚才说的,没有如果。就算她不断的说“不过”、“不过”,又不断的强调“但是”、“但是”,那些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造成伤害的都已经流血了,她用再多的转折连词来解释、来道歉,说她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早知道自己和季淮的亲生父女的关系,哪怕只是有所怀疑,她就不会做这些事。
但没有人能听她的解释,也没有人来接受她的道歉。就像没有如果一样,也没有早知道。
筱淇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已经冲刺到了眼眶,想起李德景还站在自己旁边,自己脸上的表情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目了然一览无余,于是她赶紧用力闭起了自己的眼睛,逼迫眼泪回到泪腺里去,先休息休息,晚上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再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筱淇的感觉是对的,李德景对她情绪的变化,对她的异常看得清清楚楚。本来,他答应让筱淇来,与其说是看看季淮和林湘的情况,还不如说他只是为了观察江筱淇,看一看、猜一猜她心里究竟想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否则,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他何必费那么一个下午的时间陪她耗在这里。
“筱淇,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那么难过?”李德景心里猜测着,嘴上也开始问话。
但是筱淇又怎么可能把她的心思告诉李德景,她只说:“林湘之前对我一直挺好的,可我却出卖了她,还害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心里真的很愧疚。李叔叔,我是不是做错了?”
“傻孩子,那是意外。”李德景安慰江筱淇,不过,要是他知道林湘是把握着单龙会经济命脉及其走向的重要人物的话,他大概就不会讲下面的那些话了,“筱淇,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要是你觉得她真的很无辜,你心里真的很愧疚,我帮你想办法,让林湘减刑,甚至脱罪。”最后一句话,他是几乎附在了筱淇耳边说的。
听到李德景的话,江筱淇兴奋得差点脱口而出:“那……”那季淮呢?话还没问出口,筱淇就已经发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愚蠢程度了。季淮正是李德景这次行动的最大目标,他怎么可能脱罪呢?他又怎么可能从李德景的手下脱罪呢?不用传出去,李德景的脸就会全部被这样滑稽的办事给丢光,丢到太平洋大西洋北冰洋,找都找不回来。
“那什么?”李德景很期待这句话的后半句,可惜筱淇很快转了弯,问:“我是说,那,真的可能吗?”
李德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仍然笑笑,拍着筱淇的肩膀说:“当然啦,你李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筱淇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弯起嘴角,说:“谢谢李叔叔。”李德景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来,摸了摸筱淇的头,就像宠溺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江筱淇转过身,认真再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安静躺着的林湘,压下心中千万般思绪,转回身,对李德景说:“走,我们去看看季淮怎么样了。”
李德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筱淇让李德景走在前面,然后才在后面慢慢跟上。她用双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让脸感觉更放松,更舒服一点。毕竟,等下她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过分激动的面部表情,筱淇很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