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欢独自僵立在骤然空寂下来的书房里,仿佛一尊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华丽木偶,徒留一具空洞的躯壳。那扇被宋琼琚隨手带上的房门,隔绝的不仅是光线与声音,更像是將她最后一点体面与希望也彻底封死在了这方令人窒息的空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著宋桓身上惯用的龙涎香、玲瓏那甜腻的脂粉气,以及宋琼琚离去时拂过的、若有若无的冷冽清香,这些气息混合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將她紧紧缠绕,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粗重而艰难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离水的鱼。那双曾经娇媚、如今却布满红血丝和深刻纹路的眼睛,死死地、空洞地瞪著方才宋琼琚站立的位置。那里光滑的金砖地面映著从窗欞透入的、有些刺目的光斑,晃得她眼睛生疼,却驱不散她心底那一片冰封的黑暗与绝望。
输了……一败涂地,顏面尽失。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上。她不是没有输过,在与江青月漫长的爭斗中,她也曾屡处下风,但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一种彻骨的、源自根基的无力。宋琼琚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像是一柄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虚张声势的偽装,露出了內里不堪一击的虚弱——她没有显赫的娘家可以依仗,没有帝王后宫的明確青睞作为后路,甚至连丈夫那点本就稀薄的情分,如今也彻底偏向了旁人。
“江氏……万贵妃……皇后……”她无意识地蠕动著乾裂的嘴唇,反覆咀嚼著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毒刺,扎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痉挛般地抽痛。凭什么?!凭什么那个死了娘的丫头可以如此有恃无恐?!凭什么她王清欢辛苦经营一辈子,到头来却要被一个贱婢和一个黄毛丫头踩在脚下?!
一股腥甜的热流猛地涌上喉头,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精心描绘的妆容彻底掉,露出底下憔悴蜡黄的底色。她用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竟真的渗出了一丝殷红。不是伤心,是恨!是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恨!恨这世道不公,恨宋桓薄情,恨玲瓏狐媚,更恨宋琼琚那副永远高高在上、仿佛洞察一切的冷漠姿態!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王清欢还没有输到彻底!瑶儿还是太子侧妃,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一定要让那些贱人付出代价!
一股近乎癲狂的偏执力量支撑著她,让她猛地直起了身子。她用袖子粗暴地擦去嘴角的血跡和脸上的狼狈,眼中重新燃起一种混杂著绝望与狠毒的幽光。宋琼琚以为凭藉外祖家和那点虚无縹緲的宫廷青眼就能高枕无忧了吗?玲瓏以为靠著肚皮和年轻貌美就能永远得意了吗?
做梦!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刚刚结痂的掌心再次被指甲掐破,传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混乱灼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对,玲瓏!宋琼琚越是表现得对玲瓏毫不在意,甚至隱隱维护,就越说明这其中必有蹊蹺!这两个人,一定背著她达成了某种骯脏的协议!只要她能找到证据,找到她们勾结的证据,就能一举將这两个贱人都打入万劫不復之地!
一个模糊而恶毒的计划开始在她被恨意填满的脑海中疯狂滋生、蔓延。她需要刀,需要一把又快又狠、而且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条隱秘的、通往黑暗深处的路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