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州的冬天,来得又快又猛。
十一月中旬,第一场冬雪,便纷纷扬扬地,覆盖了这片刚刚经歷过变革的土地。
雪,掩盖了田野间的泥泞,却掩盖不住那股冲天的干劲。
城西的锻造工坊区,第一座改良过的新式高炉,在经歷了数十次模型推演和修改后,终於拔地而起。它那由耐火砖和黄泥砌成的粗獷身躯,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等待著被烈火唤醒的那一刻。
而在它的不远处,城南赵家捐出的那座別院,也早已变了模样。
昔日里吟诗作对的风雅亭台,被改造成了宽敞明亮的教室;曾经用来养鱼赏的池塘,被填平夯实,变成了一片开阔的操场。
“裕州高等学堂”的牌匾,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每日清晨,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孩童们稚嫩而又洪亮的读书声。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诵读,为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的生机。
然而,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刘承宇的心中,却始终縈绕著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来自於前线。
通过斥候和林易商路带回的情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个极其令人不安的信號。
西边的李自成,在经歷了一段沉寂之后,变得异常安分。他不再四处流窜,而是龟缩在商洛山中,埋头苦练內功。据说,其麾下兵马的军纪和战力,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提升。
而东边的朝廷,则更是动作频频。京师方面,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向山东、山西、河南各镇,催缴钱粮,调集兵马。种种跡象都表明,一场针对裕州的大规模围剿,正在酝酿之中。
虽然裕州近期迎来了快速的发展,但只拥有初步的后勤保障和高昂的士气,是远远不够的。
刘承宇很清楚,他手下这支军队,最大的短板,在……军官。
无论是李过、石勇这样的老兄弟,还是陈默、王启年那样的新將领,他们或许勇猛,或许忠诚,但他们的军事素养,依旧停留在古代將领“身先士卒,奋勇搏杀”的层面上。
他们不懂什么叫参谋作业,不懂什么叫沙盘推演,更不懂什么叫多兵种协同作战。
他们的指挥,更多地依赖於直觉和经验,而非科学的计算和严密的逻辑。
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或许可以,可一旦陷入逆境,或者面对像孙传庭那样真正的名將时,大概率会……一败涂地。
他需要一支,从大脑到神经末梢,都贯彻著现代化军事思想的全新军队。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军官的现代化。
这日午后,刘承宇將裕兴军中,所有营官副职及以上级別的將领,全都召集到了高等学堂,那间最大的教室里。
李过、石勇、陈默、王大山、孙学林……甚至连远在城外负责整训骑兵的刘宗敏,都赶了回来。
眾人走进教室,都有些摸不著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