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府朱红大门外,已掛上两匹雪白的縞素。
风一吹便簌簌作响,连门楣上的红灯笼都蒙了层白绢,透著刺骨的冷清。
跨进门槛,满院下人皆身著粗麻布孝衣,低头垂泪。
庭院中央用长凳架著一口漆黑棺材,棺盖半掩,隱约能看见里面施庆文苍白的面容。
棺材旁,施家人跪了一地,哭声此起彼伏。
最前头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女子,身著素色孝裙,髮髻上插著白簪,哭得身子直晃,双手拍著棺木,嘶哑地喊:“老爷!”
旁边好几个的孩童,也穿著小小的孝衣,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哭喊道:“爹爹!”
“呜呜呜!”
施修韞带著陈宴、高炅等人穿过人群,见状眉头紧拧,提高声音喊道:“都別哭了!”
“陈宴大人到了!”
“来替爹查明真凶了!”
哭声顿时小了大半,眾人纷纷抬头看向身著玄色锦袍的陈宴,眼神里满是悲痛与惊诧:“这莫非是那位河州大胜而归的当世青天?!”
施家人纷纷从地上起身,整理了下皱巴巴的孝衣,齐齐朝著陈宴躬身行礼,声音里还带著未散的哭腔,却透著恭敬:“见过陈宴大人!”
陈宴目光扫过眾人,最后落在施修韞身上,开口道:“施公子,这几位是.....?”
虽然是那么问,目光却不著痕跡地在那几个女人身上打转。
还真是应验了那句古话,要想俏一身孝啊!
別有一番风味,难怪小日子喜欢拍未亡人的剧情.....
施修韞侧身站到那女子身旁,介绍道:“这位是家父的夫人,小人的继母,魏氏!”
魏兰溪闻言,连忙收了眼泪,用帕子轻轻按了按泛红的眼角,隨即对著陈宴屈膝躬身,声音虽仍带著哽咽,却礼数周全:“施魏氏见过陈宴大人!”
她一身素白孝裙,乌黑长髮仅用一支素银簪綰起,几缕碎发贴在鬢边,衬得那张本就清丽的脸庞愈发白皙。
这就是施庆文新续弦的夫人?这老小子吃得真不错呀...........陈宴上下打量,心中嘀咕了一句,抬手虚扶了一下,锦袍袖口隨动作轻晃,沉声道:“免礼吧!”
他记得资料上写的,这女人才二十三,而施庆文已经年近五旬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施修韞又转向身侧另一位女子,她比魏兰溪年纪稍轻些,一身素色孝衣被泪水浸得有些发皱。
肩头还在不住颤抖,哭得比在场任何人都要伤心,连指尖都因用力攥著帕子而泛白。
施修韞声音放轻了几分,介绍道:“这位是小人的夫人,苏氏!”
苏临月听到提及自己,强忍著哽咽直起身,用帕子匆匆擦了擦眼泪,虽眼眶红肿、面色苍白,却仍维持著礼数,对著陈宴屈膝行礼,声音带著浓重的哭腔:“施苏氏见过陈宴大人!”
“求大人一定要找出害了公公的人,让他老人家瞑目啊!”
陈宴闻言,微微頷首。
不得不说,穿上孝服再梨带雨也很俏.....
施修韞的目光转向一旁站著的年轻男子,对方约莫十八九岁,同样穿著粗麻孝衣,双手拢在袖中,虽微微垂著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带著几分哀戚,眼眶却干著,没半分泪痕。
他介绍道:“这位是小人的二弟,施握渝!”
施握渝听到名字,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青涩却带著几分疏离的脸,朝陈宴微微躬身,声音也没什么起伏:“草民见过陈宴大人!”
说话时,他眼神快速扫了陈宴一眼,又迅速垂下,落在地面的青砖上,透著几分不自在。
......
在施修韞介绍完后,陈宴侧过头,目光落在高炅身上,吩咐道:“阿炅,你安排人对他们进行问话!”
高炅立刻抱拳应道:“是。”
隨即,便转身对身后隨行的衙役,递了个眼色,低声交代几句。
很快,几名衙役上前,按照高炅的安排,先引著魏兰溪往偏厅走去,其余人也被依次带往不同房间。
確保问话互不干扰。
陈宴单手背於身后,目光先瞥了眼庭院中央的漆黑棺材,隨即落回施修韞身上,略作措辞后,问道:“施公子,本府欲使仵作对令尊的遗体验尸,以便更快查明死因揪出凶手,不知可否?”
施修韞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著几分咬牙切齿的坚定:“大人请自便!”
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又继续说道:“只要能將凶手绳之以法,小人都可以配合.....”
那原本泛红的眼眶里,此刻满是对凶手的恨意。
陈宴转头看向身后,目光落在那位手提朱漆小箱、身著青色长衫的老者身上,吩咐道:“褚仵作,开始吧!”
褚仵作年近六旬,鬢角染著霜白,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躬身,声音沉稳有力:“遵命!”
话音落,他提著箱子走到棺材旁,先示意两名衙役轻轻托住棺盖,自己则从箱中依次取出工具。
银制探针、薄刃小刀、白色纱布,还有一卷泛黄的验尸格目.....
动作有条不紊。
褚仵作先俯身观察施庆文的面容,手指轻轻按压死者的面颊与下頜,又翻开眼瞼查看瞳孔,口中低声念叨:“面色苍白,唇色青紫,眼瞼结膜无出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