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你们奉我为峒主如何?
“岩勐!”
大长老枯瘦的手指死死指著他,嘴唇颤抖不止,怒吼声里裹著撕心裂肺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碎骨煞陪了他近六十年,早已不是普通蛊虫,是刻进骨血的牵掛,是他晚年唯一的慰藉,如今却只剩一具泛著冷光的白骨,连一丝血肉、一寸鳞甲都没留下。
岩勐却只勾了勾唇角,眼底没有半分歉意,反而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具白骨,语气带著几分讥讽:
“大长老,既然是斗蛊比试,输贏生死本就是常事。您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还谈什么主持峒主选拔,守护蝶峒?”
“你简直——简直是丧心病狂!”大长老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呼吸骤然急促,身子晃了晃,眼前猛地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大长老!”
“大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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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峒眾人瞬间慌了,纷纷惊呼出声。
几个年轻子弟快步衝上前,及时托住他软倒的身体,有人慌忙掐他的人中,有人顺著他的后背顺气,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一直沉默站在旁侧的二长老,此刻终於摇了摇头,往日温和的眼神里没了半分维护,只剩深深的失望。
他嘆了口气,声音沉沉的:“阿勐,你做的太过了。大哥他守护了蝶峒一生,碎骨煞更是他毕生的心血,也是咱们蝶峒的守护神,你怎能下此死手?”
岩勐闻言,突然冷哼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不容置喙的强硬。
“蝶峒的规矩早该改了!你们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只会抱著一些妇人之仁的想法。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道生存的道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二长老被他懟得语塞,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无奈地闭了嘴。
这时,石青禾从人群中上前一步,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如磐石,直直地看向岩勐,语气掷地有声地说道:
“有我在,你休想成为蝶峒的峒主。蝶峒的未来,蝶峒人的命运,也轮不到你说了算!”
岩勐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挑衅的光,语气桀驁又不屑:“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大话谁都会说。”
很快,昏迷的大长老被两个年轻子弟小心翼翼地抬下去静养,峒主选拔仪式只能继续进行。
等到第一阶段的考核全部结束,能够参与第二轮选拔的峒主候选人,终於全部確定下来。
“第二轮考核开始,所有参与者上前一步!”二长老的脸色依旧凝重,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温和,带著沉甸甸的严肃。
岩勐残杀碎骨煞的事,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心里,让空气中都瀰漫著一层血腥的压抑。
蝶峒的眾人看向岩勐,乃至他身后的轮迴阁杀手的目光,都淬著浓浓的愤恨。
等所有候选人尽数上前站定,天空突然掠过一片彩光。
一群斑斕的彩蝶振翅飞来,翅膀上的纹在日光下泛著流光,它们绕著眾人缓缓盘旋一圈后,一只接一只轻盈地落在峒主候选们的肩头。
按蝶峒流传百年的规矩,肩头彩蝶顏色一致的两人,便是接下来斗蛊环节的对手。
確定好各自的对手后,眾人纷纷退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长老清了清嗓子,提高声宣布:“第场比试,岩盪对龙!”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两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同时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场地中央。
石龙对著岩盪双手交叠,躬身行了个蝶峒的礼,“岩盪大哥,还请多多指教!”
岩盪也连忙拱手回礼,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彼此彼此。”
二人话音刚落,便同时开始催动蛊虫。
岩盪招来的是百余只手指大小的蚰蜓。
蚰蜓身体两侧遍布细如髮丝的虫足,的足尖泛著淡淡的银蓝微光,行动间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这正是他耗费十年心血炼製的蛊虫,名为“千劫丝”。
而石龙则俯身掀开脚边的布囊,一只拳头大小的蟾蜍慢悠悠地跃了出来,蟾蜍通体青黑,背上的疙瘩上凝著一层薄薄的寒霜。
它刚一现身,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连石板上都结了一层细密的薄冰,这便是他的精培育的“刻骨寒”。
刻骨寒天生就克制虫类蛊虫,即便千劫丝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也根本挡不住它吐出的寒毒侵袭。
不过片刻功夫,那些泛著银蓝色微光的蚰蜓,就被刻骨寒吐出的寒气冻得僵硬地躺在地上。
石龙见千劫丝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便立刻停下催蛊,指尖轻轻敲击腰间的竹筒,发出清脆又有节奏的声响。
刻骨寒听到信號,立刻收敛了毒囊,鼓著圆滚滚的腮帮子,一蹦一跳地退回石龙脚边c
“我输了”岩盪紧紧攥著拳头,声音里带著浓浓的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说著,他依照蝶峒的规矩,对著石龙深深躬身行礼,姿態恭敬又坦荡。
石龙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笑著说道:“岩盪大哥承让了,你的千劫丝其实很厉害,只是刚好被我的刻骨寒克制罢了!“
二长老看了眼场中的情形,清了清嗓子,沉声宣布:“第一场比试,石龙胜!”
刻骨寒释放的寒毒並不猛烈,片刻之后,千劫丝恢復行动力,被岩盪带著离开。
紧接著,第二场比试开始,这次轮到石青禾对阵一位名叫岩松的中年汉子。
岩松一抬手,袖子里便窜出一条半尺长的蜈蚣,蜈蚣的外壳呈暗红色,像被烧红的铁块,爬过的地面上还留下淡淡的焦痕,显然自带强烈的火毒。
此蛊名为“焚血炼”,顾名思义,一旦中了这蛊的火毒,浑身的血液都会像被烈火灼烧般沸腾起来,痛苦不堪。
石青禾使用的蛊虫,依旧是之前那种名为“黄泉溺”的彩蝶。
不过这次她一次性从竹笼里召唤出了三只。
到了第二轮比试这个阶段,所有人都不再留手,纷纷开始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三只彩蝶同时振翅,翅膀上的鳞粉像细碎的金箔般洒落下来。
可岩松的焚血炼却像毫无所觉,反而被鳞粉激怒,发出“滋滋”的声响,周身腾起—
层微弱的红雾,將所有飘向它的鳞粉烧成灰烬,同时加快速度朝著彩蝶扑了过去。
很明显,黄泉溺的鳞粉对焚血炼根本起不到作用。
“青禾,我知晓你的黄泉溺厉害,所以早就做了准备,专门炼製了这只焚血炼,你看如何?”
岩松脸上带著几分得意的笑,语气里满是炫耀。
石青禾闻言,眼神依旧平静,没有半分慌乱,淡淡说道:“岩松哥,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也小瞧黄泉溺了!”
话音刚落,石青禾突然抬手,从袖中取出一片淡紫色的瓣,瓣薄如蝉翼,在日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
她將瓣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瓣便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缓缓落在黄泉溺的翅膀上。
原本只有红、蓝、金三色的蝶翅,瞬间添了几分紫晕,振翅的频率也快了数倍,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紧接著,那只沾了瓣虚影的黄泉溺突然调转方向,不闪不避地朝著焚血炼飞去,就在即將撞上的瞬间,它的翅膀猛地一合,將焚血炼的头部牢牢裹了进去。
另外两只黄泉溺则分別落在焚血炼的身体中段和尾巴上,用翅膀紧紧缠住蜈蚣的身体,死死牵制住了它的动作。
岩松的脸色瞬间变了,从得意转为慌乱。
他急忙放在嘴边吹哨,想要催动焚血炼挣脱。
可焚血炼被三只黄泉溺死死压制住,根本动弹不得,暗红色的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光泽,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
黄泉溺的厉害,可不止让人陷入沉睡那么简单。
不过片刻功夫,三只彩蝶同时鬆开翅膀,焚血炼便直直地摔在地上,不过只是晕了过去。
岩松看著地上昏死过去的焚血炼,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焚血炼是他养了十多年的蛊虫,早已感情深厚,见它受伤怎么能不难过。
可他也知道自己確实输了,於是对著石青禾拱了拱手,心服口服地说道:“青禾,是我输了。。”
石青禾对著他微微頜首,隨后抬手对著三只彩蝶轻轻一招,它们便振翅飞回竹笼里。
她提著竹笼,静立在场地边缘,等候下一场比试。
很快,几场比试过去,而最后一场比试,便是岩勐对阵一位名叫石勇的壮汉。
石勇擅长炼製的蛊虫名叫“金刚甲”,这种蛊虫是由一种特殊的蚂蚁炼製而成。
这种蚂蚁一般生活在含铁量丰富的土壤中,会主动吸收土壤中的铁成分,因此它们的外壳坚硬如铁。
而石勇这次带来的金刚甲,数量足有上百只,密密麻麻地爬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远远看去,像一片黑色的潮水,看著极具威摄力。
他看著岩勐,脸上满是自信,觉得即便是面对岩勐那可怕的百骨枯,他的金刚甲也丝毫不惧。
岩勐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双手抱在胸前,眼神轻蔑地扫过石勇和他身前的金刚甲,直到二长老宣布比试开始,他才慢悠悠地抬手从腰间取出一片翠绿的树叶,放在唇边吹响。
“呜呜”的哨声带著诡异的节奏,刚响了没几秒,悬崖下方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
的声响。
紧接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便如潮水般从悬崖边涌了过来,正是之前残杀碎骨煞的“百骨枯”。
那庞大的数量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不管看几次,都会让人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石勇见此,高声说道:“岩勐,只要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別想登上峒主之位!”
岩勐冷笑声,语气里满是不屑:“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话音刚落,百骨枯便如黑色的潮水般朝著石勇涌去,速度快得惊人。
石勇见此,立刻放在嘴边吹了声短促的哨音,上百只金刚甲瞬间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阵,前排的蚂蚁纷纷竖起前,泛著属光泽的外壳在光下连成坚固的“铁墙”,严阵以待。
百骨枯撞上方阵的瞬间,“咔嗒、咔嗒”的声响不绝於耳一竟是有几只甲虫的顎齿被金刚甲坚硬的外壳崩碎,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岩勐,別以为只有你的百骨枯厉害,我的金刚甲也丝毫不逊色!”石勇信心十足地高声喝道,隨即指尖快速敲了敲腰间的竹筒,发出急促的信號。
后排的金刚甲听到信號后,突然分散开来,绕到百骨枯的侧面,想要从两侧包抄虫群,將它们一网打尽。
可岩勐却只是冷笑一声,屈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吹,原本正在衝锋的百骨枯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始在原地快速打转,密密麻麻的虫身相互摩擦、堆叠,很快便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虫山”,看著诡异又惊悚。
石勇正疑惑不解,不知道岩勐想做什么,那座“虫山”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无数只百骨枯如黑色的暗器般射向四周,其中大半都直奔金刚甲而去,它们巧妙地避开了金刚甲正面坚硬的外壳,转而朝著蚂蚁的关节处啃咬。
甲壳类蛊虫最薄弱的地方便是关节处,金刚甲也不例外。
“不好!”石勇脸色骤变,终於意识到了危险,急忙吹哨催蛊回防,可已经晚了。
一只金刚甲的关节被百骨枯咬穿,黑色的虫液顺著伤口流了出来,片刻之间,便被蜂拥而上的百骨枯啃成了碎渣。
连锁反应之下,金刚甲一只接一只地倒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地上便只剩零星几只还在挣扎,其余的都成了百骨枯的食物。
岩勐抬手一挥,剩余的百骨枯立刻停止攻击,重新匯聚成一道黑色的水流,缠在他的脚边,像是在邀功。
“怎么会这样——我的金刚甲怎么会输——”石勇看著地上只剩寥寥几只的金刚甲,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和绝望。
二长老走上前,看了眼场中的惨状,又无奈地看了一眼石勇,最终还是沉声道:
“这一场比试,岩勐胜!”
石勇失魂落魄地走到场地边缘,带著仅剩的几只金刚甲慢慢走下台。
石龙见此,立刻起身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石勇兄弟,別难过了,我会帮你报仇的!”
石勇点了点头,但是情绪始终不高,就算报了仇,他辛辛苦苦炼製的金刚甲也回不来了,。
此时,蝶峒眾人看向岩勐的目光更加厌恶,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咒骂,可峒主选拔还要继续,没人能打断。
又经过几轮斗蛊之后,还剩下的候选人仅剩四位:岩勐、石青禾、石龙,和一名叫作岩玉儿的年轻女子。
和年纪普遍在四十岁朝上的岩勐、石青禾,还有石龙三人相比,年纪还不到三十的岩玉儿显得极其瞩目,她也是这次选拔中最年轻的候选人。
此前的比赛中,岩玉儿表现得一直都不算起眼,每次比试都是险胜对手,让人觉得她的实力並不强。
但现场的眾人都是人精,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意识到了这姑娘是在扮猪吃老虎。
不过,七长老看著岩玉儿,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副早已知情的表情。
因为岩玉儿正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弟子,不仅如此,从血缘上来算,岩玉儿还是岩勐的侄孙女。
伴隨著四只顏色各异的彩蝶重新从场外飞来,轻轻落在四人的肩膀上,四人各自的对手便有了决定。
岩勐对石青禾,岩玉儿对石龙。
二长老见此,上前宣布道:“蛊继续,第场,岩勐对青禾!”
岩勐和石青禾闻言,各自从人群中走到场地中央,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著约莫十米的距离,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岩勐依旧像先前那样,抬手吹响树叶,召唤出了百骨枯,黑色的虫群在他脚边蠕动,看著令人头皮发麻。
但石青禾召唤出的却不再是之前的黄泉溺,而是一群黑色的蝙蝠。
这些蝙蝠的体型和蝴蝶差不多大,飞行之时竟能做到悄然无声。
看到这群蝙蝠,三长老突然从草垫上站了起来,失声惊呼:“青禾,你竟培育出了幻梦魔!!!”
此蛊之所以叫作幻梦魔,是因为它们能够释放出一种特殊的低频音波。
受到音波攻击的人和蛊虫,都会因此陷入恐怖的幻境之中,犹如身坠噩梦,最终会在梦境中感受到极致的痛苦,直至死亡。
听到三长老的话,蝶峒眾人纷纷惊喜地议论起来。
因为这幻梦魘的培育之法,乃是蝶峒眾多蛊术中最难的一种,需要耗费十年以上的时间,还需要极其罕见的“梦魘草”作为引。
蝶峒已经多年无人培育出这种特殊的蛊了。
看到天空中那些黑压压的幻梦魔,岩勐的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幻梦魔极其克制他的百骨枯。
一来,幻梦魔会飞,百骨枯根本打不到它。
二来,百骨枯这类靠啃食为生的蛊虫,面对幻梦魘的音波攻击,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手段,只能被动承受。
就在岩勐眉头紧锁,思考应对之策的时候,石青禾已经指挥著幻梦魘,对百骨枯发动了进攻。
幻梦魘振翅升空,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在日光下连成一片巨大的阴影,朝著百骨枯所在的方向俯衝而去。
它们飞行时悄无声息,翅膀振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低频音波,开始悄然扩散开来这正是幻梦魔发动攻击的徵兆。
岩勐脸色骤变,不敢有半分迟疑,立刻屈指成哨,吹出急促而尖锐的节奏。
缠在他脚边的百骨枯瞬间骚动起来,如失控的黑潮般朝著四周快速扩散,试图避开音波的覆盖范围。
可幻梦愿的速度远比他预想中更快,音波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將大半百骨枯笼罩其中。
被音波波及的甲虫,动作骤然变得迟缓,原本锋利的顎齿不再开合,反而在原地漫无目的地打转,像是迷失了方向很明显,它们已经深陷幻境,。
但紧接著,让在场眾人更加惊讶的画面出现了。
这些陷入幻境的百骨枯,竟將身边的同伴当成了猎物,疯狂地扑上去啃噬,黑色的虫液与破碎的虫壳散落一地,场面惨烈又诡异。
“该死!”岩勐低骂一声,右手伸向腰间的黑色陶罐。
罐口瞬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粉末,如细雾般落在剩余未被波及的百骨枯身上。
用草药催动蛊虫,增加蛊虫的能力,是操控蛊虫很常用的方法。
先前石青禾也是如此催动黄泉溺击败焚血炼的。
那些甲虫沾到粉末后,外壳瞬间泛起一层暗沉的光泽,动作竟比之前快了数倍。
它们顶著音波的微弱压力,快速朝著岩勐脚下聚拢,层层叠叠地堆成一道半人高的黑色“虫墙”,试图阻挡幻梦魔的进一步攻击。
石青禾见状,指尖轻轻敲击腰间的竹笼,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节奏平稳又坚定。
幻梦魔像是接收到了指令,立刻改变分散攻击的阵型,纷纷朝著中间聚拢,最终匯成一道锋利的黑色“箭流”,朝著百骨枯最密集的“虫墙”方向俯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