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白裙手捧纸质小说阅读的年轻女人,一个菸癮犯了却找不到打火机於是开始搭訕美女的钱敛。
他將硬幣变成一束玫瑰,而且满嘴恰到好处的骚话,逗得年轻女人笑个不停。
后来,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时间也从黄昏到了天黑。
最终,钱敛请年轻女人去路边吃了一顿麻辣烫,然后带回了自己的纹身店。
再后来呢,钱敛不太记得了。
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两个月,没有正式的分手就像最初也没有正式的相爱,女人不声不响地走了,而钱敛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全名,只知道叫她小雨。
“你在听吗?”老女人的声音將钱敛从时光长河中打捞上来。
“在听,在听。”钱敛有点慌,他从没想过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又看了一眼小女孩,更慌了:“你……確定?”
“你们可以去医院做亲子鑑定。”老女人很平静,“还有,我女儿上周死了。”
“什么?!”钱敛差点跳起来。
老女人像在说別人的事:“遗传心臟病,我老公也死得早,没想到女儿死得更早。”
钱敛再次看向小女孩,“那她……”
老女人沉默,也是回答。
“呵呵。”老女人忽然笑了,“人生可真苦啊,谢天谢地,我也快不行了,不用再管人间事了。”
钱敛睁大双眼,终於反应过来,但他没法接受:“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钱敛慌忙从钱包掏出几张钱,“我这有几百,你拿著赶紧走吧,行行好別来坑我了,我就做点小生意,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老女人没接钱,她鬆开小女孩的手,“虞朦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虞朦朧不说话,只是抬起头,看著外婆。
“听到没!”老女人忽然大吼一声,“这里就是你的家!”
虞朦朧浑身一颤,低下头,走进了纹身店。
“誒不是!你在干什么,赶紧出来!”钱敛想阻止小女孩,又不敢碰她,眼睁睁看著她在老板椅上坐下。
她瘦小的身体,坐在一张浮夸的冰冷的大椅子上,这画面既可怜又荒谬。
“敛钱……”
“是钱敛!钱敛!钱敛!你要我说多少遍啊!”钱敛崩溃了,只能朝著老女人撒火。
“你是不是觉得很突然?很荒唐?很不能接受?”
“废话!”
“恭喜你,领悟了生活的真諦。”老女人转身走了。
“真諦个头啊!你神经病啊!”钱敛追出门,“赶紧把她带走!谁知道她是不是我女儿!就算她真是我女儿又如何!我他妈自己都养不活!没力气再管一个拖油瓶!”
老女人仿佛听不见,没有停下。
“你別想道德绑架我!你女儿说得对!我就是爱无能!就是人渣!我不会对任何人负责!包括我自己!”
老女人继续走。
“你来硬的是吧!好啊!谁怕谁!你给我等著!我回头就把她送人!送孤儿院!我有的是办法!你到时候別后悔!”
老女人走远了。
钱敛怒气冲冲,他转身冲回纹身店。
小女孩还规规矩矩地坐在老板椅上,仿佛没有动过。
“起来!”钱敛朝虞朦朧大喊:“你这个小骗子!少在这里装可怜!信不信我把你送警察局!把你给关起来!”
虞朦朧一言不发,紧抿嘴唇,仿佛没有收到正確指令的机器人。
“你给我滚出去!找你的外婆去!”钱敛终於失控了,她抓著虞朦朧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给提起来。
她太瘦了,太轻了,像一堆羽毛做的。
钱敛嚇了一跳,赶忙蹲下扶稳她,生怕她会忽然摔倒或散架。
钱敛近距离对上小女孩那双漆黑又无神的大眼睛。
她静静看著钱敛,没有害怕,没有委屈,没有伤心,没有渴望,只有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麻木,像是一潭已经凝结的湖水。
钱敛驀地鬆开了小女孩。
小女孩缓缓转身,吃力地坐回老板椅上,双脚併拢,双手放好,一言不发。
钱敛也颓然坐下,脑子越发混乱,情绪却慢慢冷静。
不知为何,记忆又闪回到五年前,那个下著太阳雨的黄昏,那个迟迟等不来车的公交车站。
钱敛发现身旁的年轻女人一看就不太快乐。
於是他坐过去,拿出一枚硬幣,笑著问道:“嘿,想看魔术吗?”
女人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书,眨了眨眼。
不知过去多久,钱敛起身,回到工作间。
两分钟后,钱敛走出来,换上一件长袖,袖子里藏著一颗。
他在小女孩身边蹲下,拿出一枚硬幣,“嘿,想看魔术吗?”
虞朦朧抬起头,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