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血脉。他们以郡望自居，互相联姻，形成牢不可破的利益网络，將寒门子弟，排斥在外。”

“其二，土地与財富。他们占据了天下最肥沃的土地，垄断了最赚钱的行当，富可敌国。”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垄断了『知识』和『话语权』！他们通过家学、经义，定义了何为『正统』，何为『道德』，何为『人才』！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根基！”

司马懿的眼中，闪烁著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所以，臣之计，亦分三步。但这三步，要同时进行，如三把利剑，直插其心腹！”

“第一剑，名曰『夺其財』！”

“贾尚书的盐铁官营，开海通商之策，极好！但还不够狠！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清丈天下田亩！凡是来路不明，巧取豪夺之田地，一律收归国有！再以『均田制』之名，分给无地之农户，或有功之將士！此举，既能得民心，又能断其根基！”

“同时，发行『大唐宝钞』！以朝廷信用为担保，取代现有的金银铜钱。五姓七望囤积百年的金山银山，將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堆无用的废铁！逼著他们，要么兑换成宝钞，接受朝廷的监管，要么，就守著金山饿死！”

“第二剑，名曰『裂其盟』！”

“贾尚书的离间之计，甚妙。但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陛下可下密詔，从五姓七望中，选择一两家实力较弱，但野心不小的家族，比如太原王氏，滎阳郑氏。秘密召见其家主，向他们许诺！”

“许诺他们，只要他们肯做陛下的『刀』，带头检举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的『不法之事』，待到事成之后，崔、卢两家倒下后空出的利益，由他们来分！甚至，可以册封他们为『新上柱国』，赐予他们前所未有的荣耀！”

“陛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所谓的千年盟约，不堪一击！我们要让他们，从內部，自己瓦解自己！用世家的刀，去杀世家的人！”

司马懿说到这里，顿了顿，大殿內，只听得到眾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儒看向司马懿的眼神，已经从不屑，变成了惊恐。

程昱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贾詡拢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这个司马懿……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毒，简直匪夷所思！

李璘的眼中，已经不是讚赏，而是炽热的火焰！

“说下去！”

司马懿微微躬身，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也更加危险。

“陛下，前两剑，只是斩其手足，断其財路。而这第三剑，才是真正的杀招！这一剑，要彻底刨掉他们的祖坟，让他们断子绝孙！”

“这第三剑，名曰——『诛其心』！”

“陛下，五姓七望的根基，在於他们垄断了『学问』。天下士子，皆出其门下。我们杀光了他们这一代，下一代，还会从他们的废墟里，长出来！”

“所以，臣请陛下，做三件事！”

“第一，废黜九品中正制余毒，將科举取士，彻底制度化！考试內容，不再局限於五经义理！要加入『策论』，考治国安邦之策！要加入『算学』，考经世致用之学！要加入『律法』，考权谋制衡之术！”

“我们要告诉天下人，朝廷要的，不是一群只会引经据典的腐儒，而是能为陛下开疆拓土，牧守一方的能臣干吏！”

“第二，在长安，建立一座『稷下学宫』！陛下亲任宫主！广招天下寒门才俊，不问出身，只看才华！由朝廷供其食宿，聘请当世大儒，名將，能臣，亲自授课！我们要在这里，培养出只忠於陛下，只忠於大唐的『天子门生』！让他们，成为未来朝堂的中流砥柱！用我们自己的人，去取代他们的人！”

“第三，也是最狠的一步！下令，重修《氏族志》！”

“將五姓七望，从一等门第，降为三等！甚至四等！將那些对朝廷有功的寒门新贵，提为一等！同时，编撰一部新的『史书』，將五姓七望数百年来，勾结外戚，祸乱朝纲，鱼肉百姓的『罪行』，一一记录在案，昭告天下！刻在石碑上，立於太学门前！”

“我们要从名誉上，彻底搞臭他们！让他们从受人敬仰的『诗书传家』，变成遗臭万年的『国之巨蠹』！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出门都抬不起头！让他们昔日的荣光，变成刻在脸上的耻辱烙印！”

司马懿说完，整个大殿，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