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粮票又不够了——
“听说乡下饿死人了———”
林哲喝完豆浆,起身离开,每次听到这个话林哲都非常有愧疚感,只能躲开。
第三日清晨,林哲退了招待所的房间,拎著那只磨损的牛皮行李箱,慢悠悠地晃进了南京路。
国营商店的橱窗擦得亮,但里头陈列的商品却少得可怜。
塘瓷缸、竹壳热水瓶、印著“劳动光荣“的白毛巾,整整齐齐地摆著,像是生怕被人看出库存的寒酸。
拐进上海妇女用品商店,玻璃柜檯里摆著些稀罕物件一一真丝围巾、雪膏、镀金的发卡。
这些东西在物资紧缺的年代显得格外奢侈,普通工人赞半年工资也未必捨得买。
“同志,要看看什么?“售货员是个烫著捲髮的年轻姑娘,眼睛瞟向他手腕上那块半旧的瑞士表。
林哲的目光落在一方绣著缠枝牡丹的真丝手帕上,针脚细密,配色雅致,
“这个怎么卖?『
“十二块,外加两张工业券。“售货员见他犹豫,又压低声音:“杭州都锦生的手艺,去年广交会的样品......”
他笑了笑,从內袋掏出皮夹。售货员警见里头露出的全国粮票边角,態度立刻热络起来,转身从柜檯底下摸出个铁盒:
“还有更好的,您看这盒鸭蛋粉....
2
最后他包了几方手帕、几盒谢馥春的香粉,又挑了几支镀金的髮簪。
转过街角,他走进一家掛著“文物收购处“牌子的旧店铺。
店內光线昏暗,博古架上摆著些真假难辨的瓷器,墙角堆著泛黄的字画。
穿对襟褂子的老掌柜正在擦拭一方砚台,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外匯券收东西,
人民幣卖东西。”
林哲没答话,目光却被柜檯角落里一只青铜小炉吸引。炉身不过巴掌大,三足圆腹,
盖钮雕成龙盘绕之形。
最奇的是炉腹內壁隱约可见八卦纹样,积年的香灰下还藏著些暗红色痕跡。
这怎么像离火丹炉呢,这还是前段日子林哲在一本破书上看到的。
“光绪年间的宣德炉,“老掌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八十块,不要券。“
林哲不动声色地摩炉身,指腹触到內壁几个细小的凹点,可能是添置“水火丹砂“的孔窍。
“我要了。“他数出八张十元钞票,又状若隨意地指了指旁边一本破旧的《芥子园画谱》:“搭上这个吧。“
老掌柜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您是个懂行的。“
走出店铺时,林哲把香炉放进空间。南京路上行人匆匆,有个挎著菜篮的老太太正弯腰捡起掉落的菜叶。
他站在街角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不忍再看,直接往火车站走去。
冬日的站台上飘著细碎的雪粒,像撒了一把盐。林哲拎著牛皮行李箱,踩著结霜的铁轨枕木,朝那列绿皮火车走去。
车厢外壁结著薄冰,玻璃窗上凝著厚厚的霜。透过结霜的车窗,他看见站台上几个裹著破袄的孩子追著火车跑。
走廊里挤满了人,大多数是干部模样,拎著印有单位名称的公文包,脸色青白,眼窝深陷。
偶尔有人从兜里摸出半块掺了玉米芯的窝头,小心翼翼地咬一口,又赶紧包好藏起来。
对面硬座车厢更惨,人挨人,人挤人,有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正用铅笔在笔记本上计算著什么,算著算著突然捂住胃部,额头渗出冷汗。
列车员推著小车经过,上面摆著几碗热气腾腾的麵条一一真正的白麵条,汤上漂著油,香气瞬间充满车厢。
“餐车还有供应,凭处级以上介绍信购买!“
几个穿呢子大衣的干部立刻掏出证件,而普通乘客只能咽著口水,把脸转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