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已经拿到了顾文泰手下的口供,楚放的行为反而暴露了他自己。
小林说:
“前几天咱们的同事走访,渔民提供了一部手机,说是缠在渔网里的。今早技术组已经恢復了,可以確定,手机是顾文泰的。”
之后厉流錚去了技术组了解情况。
技术组说:
“根据法医给出的被害人死亡时间,我们查了顾文泰的手机基站定位,那个时间段他也在案发现场。”
“而且我们还有发现,厉队你看——”
顾文泰的手机里,不仅保留了林孝远大量的违法证据,还有若干张同一时间同一角度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角度非常隱蔽,拍到的画面是停在路边的车,一直连续拍了十多天。
小林问:“顾文泰拍这个干什么?”
厉流錚来回查看了几遍,说:
“这些人在监视他。看这几个车牌號,基本都是轮流出现。”
小林立刻去查,最后得到的答案让厉流錚並不意外。
“狗哥,这些车都是套牌,查不到什么信息,但是我们用天眼追踪,发现这些车全都进出过一个地方——”
厉流錚接道:“哑舍?”
小林点头,补充道:
“行车记录仪拍到了案发当天楚放的车进入码头的画面,和案发时间都能对上。现在的证据都指向楚放,你看要不要把人带回来问话?”
厉流錚摇头。
“不要打草惊蛇。而且,楚放没有杀人动机。”
接著,厉流錚带人去东滩码头涉案的渔船,在上面进行了现场模擬。
厉流錚把自己想像成凶手,並还原了江雾惜口供中的大致动线,然后发现了矛盾点——
根据弹道和死者中弹角度,林孝远中弹的时候,以屈心莲的站位,无法做到正面开枪。
小林提出他的假设:
“如果江雾惜没说谎呢?他们就是打起来了。”
“那法医只在林孝远身上验出了打斗痕跡,屈心莲没有,又怎么解释。”
小林嘆气:“確实解释不了。不过这也只能证明她给假口供,现在的有效证据都在指向楚放,哥,你还是怀疑江雾惜吗?”
厉流錚没说话。
最后收队的时候,大家都哈欠连天。
厉流錚给他们放了一天调休假,这段时间三组人跟著他加班加点的调查,都累得够呛。
离开的时候,小林想蹭厉流錚的车,却听他说:
“你坐別人的,我要回局里。”
小林目瞪口呆:“狗哥,你歇歇吧,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厉流錚不语,开车离开。
他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查看卷宗,仔细比对枪上的指纹。
从指纹分析中可以看出,一切都很完美的符合她的口供。
但——
厉流錚拿出自己的配枪擦乾净,然后重复了三次持枪动作,再將枪放在灯光下查看。
只见他的枪上几处指纹的位置仅有一些出入不大的重叠痕跡,这说明他对枪的掌握比普通人都要熟练。
而原因是他做了很多年的警察。
林孝远先不提,屈心莲一个妇女,平时没有任何接触枪械的机会,为什么也会有跟他差不多的指纹痕跡呢?
厉流錚只想到一种可能——
凶手在杀了人之后,湮灭了原本的指纹证据,重新按照脑子里的案发经过构想,人为印上了死者的指纹。
由此可以推断,凶手的心態极为冷静,甚至可以说从容不迫。
意识到这一点后,厉流錚心跳加快,掺杂著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他分不清楚自己的心跳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惊嘆。
寂静昏暗的办公室里,他捂住脸发出一声疲倦的嘆息。
他想要见她。
这种衝动已经压抑了很多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却破土而出。
厉流錚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越过那条线,但是他的手不受控制的翻开了她个人信息的那一页,上面有她的地址。
忽然,一张没有夹好的照片掉落出来。
厉流錚捡起来看,弯著腰怔在那里。
照片是当时的警员给她拍的现场存证——
她的双眼空洞,面无表情地看著镜头,肩膀处的衣服被她的血湿透了,白皙的脸上有大半张都是被溅上的喷射状的血跡。
这一刻,厉流錚感觉自己的心臟都不泵血了。
他总是避免去设想案发时她的处境,儘可能让自己理智,理智,再理智。
可是真的见到了,心中那些无法控制的情感此时一股脑冲了上来,將他瞬间淹没。
厉流錚衝下楼,等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颐和原著。
保安並不放行,而是询问了许多,厉流錚只要亮出警察证件就可以避免这些繁琐,但他没有。
他不希望她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还要遭人非议。
“您请稍后,我需要跟业主通话后再確认是否放行。”
厉流錚的情绪此刻逐渐回落。
他知道江雾惜不会见自己,於是准备倒车离开,没想到保安给他抬起了车挡。
“江小姐说您直接开过去吧。”
厉流錚一怔,心跳微微加快,连带著胃里都变得有些异样。
他强行压下这股情绪,见到她时,表现的非常冷硬。
“厉警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江雾惜並未请他进门,而是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和他平静的对视。
厉流錚向前一步,躲开她的目光,淡淡道:
“我...来通知你,林安妮已经申请重新调查了。”
“我已经知道了。而且——”
江雾惜笑著看他,歪头问:
“为什么要来特地通知我,就好像我是犯人一样。”
厉流錚启唇,半晌却没说出下文。
江雾惜说:“既然没事,那我进去了。”
“等等....”
厉流錚再上前一步,两人距离拉近,他站在台阶下看她。
“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江雾惜垂眸,表情冷淡下来,说:
“这不是合规的审问,我也没有必要回....”
“你当时害怕吗?”
“什么?”
厉流錚猝不及防的提问,让江雾惜茫然了一瞬。
他凝视著她,那双总是冷硬又锐利的眼,此刻融化成海洋,翻涌著晦暗的浪潮。
“没什么....”
厉流錚回过神来,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像是把某种即將衝破胸腔的情绪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转身要走,却被她拉住了一根手指。
厉流錚脊背僵硬,没敢回头,但也没有甩开。
他听见她忽然轻笑了一声,然后感觉到她柔嫩的指尖顺著他的手腕缓缓上滑。
“厉警官,”
她凑了过来,呼吸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颈侧。
“你深夜来我家,就为了问这种问题?”
厉流錚的喉结剧烈滚动,却在她即將退开时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他声音沙哑的否认: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我只是怀疑你,仅此而已。”
她任由他攥著,轻笑著说:
“可你连回头看我都不敢....怎么当警察的?”
只见台阶下的男人猛地转身,阴影將她彻底笼罩。
她看见厉流錚眼底翻涌的暗色,笑意更深。
他近乎咬牙切齿的喊出她的名字:
“江雾惜,你真以为我会对你心软吗?”
“嘘——”
江雾惜直接用食指抵住他的唇,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直。
“你心跳声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