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是不是又减量了?”
”陈修远拧著眉头,声音里带著探询。
他想確认一下,这番惊人之语是不是在空谈理想。
“张家村现在勒紧裤腰带,还能抠出点存粮吊著命,附近的村子说是每人二两粮,实际连皮带壳算上也不到一两半。”
张仲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比他们更困难的李家洼。
“我们给修水库的人管一顿饭,不过是野菜煮麦麩,撒把盐,就有大把的人愿意来干。”
他望著那些动作迟缓的人群,继续说道,
“今年麦收,好些人故意不把麦粒打干净,就为了留下点麦糠回家偷偷填肚子。他们的村干部?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站出来说个不字。”
赵爱国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被噎住了,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只剩下无声的沉重。
李振华的眼神复杂,也满是无力感。
“说了又能怎样?粮仓是空的,催粮的条子一张比一张急,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谁开得了这个口,去刮他们肠子里的那点油星?”
这事儿,他们真的不知道吗?
不仅知道,他们案头那些秘而不宣的数字,远比张仲民口中描述的,还要触目惊心。
光是水肿病,各公社报上来的数字就打著滚往上翻。
更別提那些讳莫如深的非正常减员。
可上面收到的,全是形势一片大好的报告,他们夹在中间,又能怎么办?
“城里的工人,一月定量稳稳噹噹三十斤。”
张仲民看著他们问道,“可农民呢?面朝黄土背朝天,打下粮食的人,自己却要饿肚子!这理儿,说得通吗?”
“明天我去地委。”
李振华说道,“我会將实情报上去,希望能做点什么。”
赵爱国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急道:“你疯啦?上次反映缺粮的人刚被批右轻,我们这不是一直都在想办法吗?可你也要顾全自己和家里啊。”
张仲民往李振华的方向看了看,觉得他还真有一些过分单纯。
可还是要夸奖道,“振华同志,你这番担当,我真是打心里敬佩,但爱国同志的顾虑並非全无道理,全凭一腔热血,是不足以扭转乾坤的。”
“可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好过什么都不做。”陈修远也有些过於理想化的说道。
张仲民的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最终更倾向於冯国良。
“上面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们离得远,听到的都是报上去的喜报。”
“是啊,所以我才要去捅破这件事,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李振华说道。
张仲民適时地插话道,“你们今天来看的,不就是张家村如何自救吗?”
他说道,“我生在张家村,长在红旗下,比谁都坚信,上面初心是好的,是想要我们这些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只是下面的一些干部,把经给经给念歪了。
冯国良看著他说道,“那好,你能仔细说说你所用的的方法吗?”
“保命生產突击队,我们张家村这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突击队?”
“对!”
张仲民说道,“我们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边角地,实行多劳多得。”
“这……”
这思路跟上边正在酝酿的东西,隱隱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