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良,张仲民不是敌人。”陈修远皱著眉头说道。
赵爱国听到这话以后,也將目光转向国良,说:“不止这个,部里上月那份《关於当前农村优抚安置工作若干问题的內部参考》,附件三的典型事例摘要里,重点提了张家村。”
这是直通上听的加分项,分量够重的。
陈修远稳稳控著车,说:“所以,才值得来这一趟。计划里那几个点的数据是漂亮,但有多少是帐面文章?又有多少潜力是办公室里拍脑袋想出来的?”
他继续说,“张家村这一套,虽然有特批做依託,但桩桩件件,都表明了他们想自力更生,生產自救。”
“这也是內参简报里隱含的意思。”赵爱国点头补充道。
“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操手,都是张仲民了。”
事出反常,必有因果。
“一个农村青年,在如此绝境下,能串联多个生產队发展集体副业,这本身,就值得我们亲眼看一看实际成效。”
冯国良听后,依旧说道,“既然是內参典型,再加上他年轻气盛敢想敢干,那不如把他捧得再高点。”
“国良,你想干什么?”陈修远扭头锐利的扫了他一眼。
冯国良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语速平缓却字字诛心,“他和张家村,无非是一块绝佳的试验田和缓衝垫罢了。”
“成了,功劳簿上少不了我们的名字,败了,那也只是一个依赖特殊关係,又好大喜功,最终因缺水而失败的典型。”
“正好用来堵悠悠眾口,证明现有正策的困难是客观的,不是我们无能。”
损失?
什么损失?
不过是一个村子而已。
这种代价付得起,也值得付。
“那是几百口人的生计。”
赵爱国的脸上是少见的愤怒情绪。
“冯国良,什么叫缺水而失败的典型?那是我们的同志,是我们的农民兄弟,你怎么能把他们当垫脚石?你的挡性呢?”
李振华也不赞同的说道,“国良,你的思路有根本性错误。”
“农民不是棋子,尤其不是可以隨意牺牲的弃子。”
“我们做工作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活得更好,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正绩,就心安理得地把一部分人划入可承受的代价范围,这不是工作方法,而是思想上的严重滑坡。”
冯国良,眼皮终於抬了起来,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波动,他沉默著,没有立刻反驳。
陈修远透这时也开口道:“爱国和振华说的也是我的態度。”
“国良,你的想法太功利也太危险。”
“张家村是试验田没错,但我们要做的是儘可能给它浇水施肥,让它真正结出能推广的果子,而不是把它当成一次性消耗品,这种心思,想都不要再想。”
他目光直视前方顛簸的土路,“张仲民是个什么人不重要,而你是我们的朋友。”
冯国良听到这里,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消化这些反对意见。
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气恢復了之前的平稳。
“行了,都別激动,我不过是提出一种可能性供大家討论。既然你们都反对,那自然作罢,不过,我保留意见,但服从集体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