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给他介绍道,“仲民啊,这是大壮他们的团长,陈团长。”
陈必成闻声转过头来,带著战场上淬链出的锐利,看著张仲民年轻的脸庞。
“陈团长,这是我们张家的族长,站仲民。”村长又说道。
“族长?”
陈必成咀嚼著这个词,语气沉缓,像是翻开一本蒙尘的旧书,带著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些年头没听人这么叫了。”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他们,投向了遥远的河北故土。
“我们陈家当年也是个不小的宗族,祠堂里的族谱是厚厚的一本,上面写满了名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可后来,打起仗来了。”
“我的那些个兄弟姐妹,一拨拨跟著队伍走。”
“打小鬼,打光头,能囫圇个儿回来的,十不存一。”
“现在人没了,族也就淡了,连个正经能主事的族老都难寻摸。”
他深深嘆了口气,那嘆息里,浸满了硝烟散尽后的创伤。
村长听到这里,用力的点头,他经歷过那个天杀的世道,太明白话中的那些血泪了。
“陈团长,说起来我这个以前的族长,真是很羞仙人啊,当年我胆子小,光想著怎么把这点血脉藏过去,只敢给你们凑点粮食,跑跑腿运点东西。”
他抬起头,眼里展现出几分自责。
“看著外头那兵荒马乱的,隔三差五就传来的哪个村又被屠了,张家拢共就这点人,几代单传的有好几户,真要像你们陈家那样,把青壮都送上战场,我怕下去没脸见祖宗啊。”
那时候,小门小户的不就是想著怎么躲藏吗?
陈必成静静地听著,张家的选择虽然保守,但绝非不爱国。
“张老哥別这么说,你们的难处我都懂,后方百姓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勒紧裤腰带,用命省下来的,你们肯拿出来去冒险运送,那就是在救国,也是尽了力了。”
“哎,好好好,不说那些了。”村长用力的搓了把脸,然后看向身边的张仲民,眼里的骄傲一点也藏不住。
“我啊,是老糊涂了,一辈子就琢磨著带著张家熬过乱世保平安,可我们仲民不一样,他上过学,心眼亮堂,一直跟我说没有国,就没有家。”
“没有国就没有家。”
陈必成跟著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讚许的笑意。
这句话,曾在无数战前动员时响起,写在无数决心书上,更是他和战友们用血肉反覆验证的铁律。“
“到底是上过学的文化人,见识就是不一样,能把这个根本的道理琢磨透了,好,好啊。”
陈必成直视著张仲民的眼睛,手放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