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东站出来,蹬著那辆二八大槓先回了採购科,把货运安排妥帖的消息跟刘大山匯报了下。
刘大山点点头,说了句,“我就知道你小子准行。”
只要再办妥两件事,过段时间当上科长,那面上也能说的过去。
这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嘛,有能力的人不当科长,那还能让那些成事不足,只会走后门的去当?
谁还没个后门呢。
刘大山又说了句,“还有一桩事,你看看你那边能不能办了?”
“师父你说,我这边肯定是尽全力去做的。”
“不过是一桩小事。”刘大山说道。
“傻柱一走,小食堂那灶台就跟熄了火似的,李厂长应酬多,嘴又刁,这两天在厂里食堂对付,脸拉得老长。他今儿提了一嘴,让看看外面有没有合適的老师傅,能请来掌勺。”
“师父,这你能没人脉?再不济也该是食堂主任那边去张罗啊,怎么还得让我去找人。”
“我看你小子最近是瓢了。”
张仲民倒是觉得师父有些多想了,他只是现在身上背负著张家族长这个身份,再去一直迎合別人,那算什么?
刘大山看他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亲自去把门关上,落了插销这才转过身。
“仲民啊,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觉著风头太顺,骨头缝里都飘起来了?”
他死死盯著徒弟的眼睛,“能搞到好东西,並且用那些东西把周围的人,都顺溜地摆平,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连李厂长的眉头都懒得去顺了?”
他拽著张仲民的胳膊,把他摁回椅子上,自己也拉过一张凳子,和他坐得极近。
“甭跟我扯那些虚的,我在这厂子里摸爬滚打多少年?你那点心思,我看得透亮!觉著自个儿现在身份贵重了,再给人低眉顺眼地跑腿就跌份儿了,是不是?”
张仲民刚想辩解,刘大山一摆手,继续说道,
“孩子你错了,错得离谱。”
“这世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手里漏出来的东西能撬开门路,是能换来人前一张笑脸。可你知不知道,这笑脸底下,裹著的是刀子还是?”
师父师父,他是真的把张仲民当成自己徒弟,眼看他要走岔路了,当然得提醒一下。
刘大山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锤。
“西郊粮站的那个主任,前两天,就因为批条子手鬆了那么一丁点,给底下公社多匀了几斤发了霉的陈粮,这点子事跟你比算个屁啊,可你知道他昨儿个什么下场?”
“师父,您说。”张仲民也正色起来了。
“人直接让监委的带走了。”
刘大山点了根烟,继续问道,
“你那些东西的来路能填平吗?帐目能抹乾净吗?你真当保卫科那帮人是吃乾饭的?监委的眼睛是摆设?”
张仲民的手心瞬间就湿透了。
刘大山的话,把他连日来的意气风发浇了个透心凉。
他只顾著用物资开道,一门心思往前冲,却忽略了这无处不在的审视,和那足以把人碾成齏粉的风险。
刚刚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刻意迴避的命门上。
“没人给你出头,没人给你兜底,你就是那风口浪尖上最显眼的椽子。”
刘大山手指用力敲著桌面。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硬道理。”
“你有本事是好事,可本事越大越得懂藏拙和敬畏,不然早晚都会成为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