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明学著村里那一套,跪了下去。
“恳请正府,看在几位老人一身是病,又是在目睹亲人被杀后,悲痛衝动才犯下大错的份上,给条生路吧,真要让贫下中农的老骨头折在所里,我们心里难受啊。”
人群中唏嘘议论声更大了。
“吴正明,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以前在政法口任过职的,你现在居然也给我搞这一套?你这一跪,跪的不是我,是跪给了愚昧,你这是在动摇你们那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规矩,法制的规矩。”
规矩?
曾经奉为圭臬的信念,在那两年暗无天日的磋磨里,在无休止的教育和自我怀疑中,早就被磨得支离破碎。
那些宏大的信念,崇高的理想,在飢饿和尊严被反覆践踏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复杂。
只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著,仅此而已。
尊严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吴正明擦掉不经意掉落的泪水,磕头道:“领导,开恩啊。”
后面的哭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九叔公你死得冤啊。”
“七叔公可是百岁老人呢,咋还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啊,你身上那老寒腿疼起来要人命啊,这要是在里头犯了病,可叫我们怎么活啊。”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我们贫下中农,祖祖辈辈老实巴交种地,招谁惹谁了啊。”
“九叔公一辈子行善积德,临了落个横死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贫农的命也是命啊。”
李强的那些道理,在这群妇孺身上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你这是在利用群眾情绪干扰司法,吴正明,你忘了你的初衷了吗?”
这时候,所长看著闹得越来越大,还是走了出来。
“吴审判员?”
吴正明已经不再想应下这个称谓了。
他说道:“领导同志,我们今天只有保外就医这一个诉求,他们年纪也都大了,在里面也做不了任何事情不说,你们也不能不管饭,万一要是病故,怕是比今天还要难收场。”
所长听后,说道:“张玉河等人犯罪事实清楚,这一点是不容翻案的,但是鑑於他们五人年事已高,且均患有严重疾病,身体状况確已不適宜继续羈押,为体现人道主义精神,现决定对张有禄等五人予以取保候审。”
吴正明长呼了一口气,他做到了。
所长继续说道,“张家村生產大队要具结保证。”
“没问题,这个完全没问题。”
“听我说完,人犯张有禄等五人:
一不得离开居住地,隨传隨到!二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扰案件调查,三必须深刻反省罪行,积极赔偿受害人何雨柱一切损失!
如有违反上述任何一条,立即收监,並追究担保人及生產大队责任,后续依法处理,等待通知,听清楚没有?”
“明白明白,听清楚了,谢谢领导同志,谢谢正府宽大。”吴正明深深鞠躬,然后示意婶子们可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