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寅时刚过,天色依旧墨黑如砚,唯有几颗残星在天际线上瑟瑟发抖。
镇北侯府,清竹苑的臥房內,早已亮起了昏黄的烛火。
陈锋站在铜镜前,任由林月顏为他整理著身上那套崭新的五品麒麟官服。深蓝色的锦缎在烛光下泛著幽深的光泽,胸前的麒麟补子用金线绣得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三更半夜就得起床,比后世的996福报还狠……这官,当得也太不是人干的活儿了。”陈锋看著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忍不住低声吐槽,“搞得和部队特训似的!”
林月顏听著他那新奇的抱怨,忍不住掩嘴轻笑。她伸出纤纤玉指,仔细地为他抚平衣襟上的每一丝褶皱,又为他正了正头顶的乌纱帽,动作轻柔而专注。
“夫君第一次上朝,可不能失了礼数。”她柔声说道,声音里带著一丝为人妻的骄傲和担忧,“官服可还合身?这腰带……奴家再为您繫紧一些。”
她俯下身,纤细的手指穿过陈锋的腰间,为他整理著那条绣著瑞兽纹的玉带。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陈锋的腰侧,带来一阵微痒。
陈锋握住她微凉的手,转身將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放心吧,不过是去站个班而已,还能吃了我不成?”
林月顏將脸埋在他的胸膛,听著他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担忧才稍稍平復了些。她知道,今日的大朝会,对夫君而言,既是机遇,更是考验。金陵城的水,太深了。
“夫君今日首次临朝,切记谨言慎行。”她仰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盛满了温柔与担忧,“朝堂之上,人心叵测,不比江湖。夫君虽有才华,却也需懂得藏拙之道,莫要……莫要锋芒太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了,我的管家婆。”陈锋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
卯时,天色微明。
陈锋乘著马车,抵达了皇城宫门之外。
此刻,宫门前的广场上,早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和官轿。文武百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著。见到陈锋这个陌生的年轻面孔,都投来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皇城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身著朝服,手持笏板,在宫门外按品级列队,鱼贯而入。
陈锋身著五品官服,手持那面“求贤令”,作为一个“特殊人才”,被安排在了武將队列的末尾。他第一次亲身感受这古代朝会的氛围,心中既有几分新奇,又有几分凛然。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著四周。武將们大多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身上带著一股子沙场磨礪出的铁血之气,彼此间低声交谈,声音洪亮。而文官们则大多身形清瘦,神態倨傲,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看向武將们的眼神中,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文武分列,涇渭分明。
就在这时,陈锋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文官队列的最前方。
那里,站著一个身著紫色蟒袍、鹤髮童顏、气度雍容的老者。他手持玉笏,闭目养神,渊渟岳峙,自有一股百官之首的威仪。
陈锋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木萧!
那个在望江楼与自己高谈阔论、考校天下大势的“木伯父”!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他所站的位置,分明是……当朝百官之首!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右丞相,柳越!
陈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那日在望江楼,那个对自己和顏悦色、循循善诱的“木伯父”,竟然就是叶擎苍在信中千叮万嘱,要自己万分小心、切莫与之正面衝突的……主和派魁首,当朝右相,柳越!
竟然真的是他!虽然已有猜测,但是真的知道之后,还是有些心惊。
而在木萧身后不远处,吏部侍郎陆明轩也正向他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锋心中一凛,隨即又是一阵苦笑。
好傢伙!这金陵城,还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队列前方的柳越缓缓睁开眼睛,朝他的方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陈锋迅速低下头,收敛心神,將那份惊涛骇浪,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自己当初在望江楼,对著当朝宰相大谈“储君之选”,还说什么“浮云蔽日,不见长安”……这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他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
“陛下驾到——!”
隨著太监尖细的唱喏声,身著十二章纹龙袍,头戴通天冠的皇帝萧景贞,在眾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中,大朝会正式开始。
金鑾殿內,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