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带来的礼物,也已交於镇北侯府的隨从。既有名贵的药材补品,指明是为陈锋的夫人林月顏调养身体;又有几坛封存多年的北地特有的烈酒,显然是打听到了叶承的喜好,特意为他准备的;还有一套质地上乘的狼毫湖笔、徽墨端砚,是送给陈锋的。
这份礼物,考虑周全,面面俱到,既不显得过分奢华,又处处透著诚意,尽显百年勛贵世家的底蕴和风范。
林月顏本也想跟著去,但她毕竟身上有伤,又是在自己家中,不便拋头露面,便留在內院,只是心中也充满了好奇和一丝隱隱的担忧。
当陈锋与秦云在镇北侯府的门前,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心中都微微一震。
秦云看著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眉目清朗的青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尤其那双眼睛,平静深邃,仿佛藏著无尽的故事,像极了……像极了他记忆中,那个在十一年前幽州城破时,失散了的弟弟!
是二弟秦幽,还是三弟秦风?秦云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他多希望是其中一个!
陈锋同样心头微动。眼前这青年英武不凡,气宇轩昂,目光坦荡磊落,竟让他生出一丝没来由的亲近感。这种熟悉感,与半年前初见寧姨时如出一辙。
“在下秦云,见过陈校尉。”秦云率先回过神来,对著陈锋抱拳,脸上带著诚恳的笑意。
“秦大公子客气了,快快请进。”陈锋也抱拳还礼,將秦云迎入府中。
客厅之內,分宾主落座。
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秦云便开门见山,站起身,对著陈锋郑重地长揖及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陈校尉,秦云今日登门,是特为昨日舍弟秦安的鲁莽行径,向您和尊夫人赔罪而来。安弟年幼无知,行事衝动,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校尉海涵,莫要与他一般见识。秦云在此,代他向您和夫人,致以万分的歉意!”
他態度诚恳,言辞恳切,没有丝毫的虚偽和做作。
陈锋见他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心中那点因秦安而起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他连忙起身扶起秦云,笑道:“秦大公子言重了。昨日之事,起因確在令弟友人出言不逊,辱及內子。叶承出手教训,令弟出面,我与令弟以诗会友,也算揭过。些许意气之爭,秦公子不必掛怀。”
“陈校尉雅量。”秦云鬆了口气,重新落座。
双方客套一番,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
陈锋见状,便顺势提起了姬昭寧:“说来也巧,前些时日,晚辈在冀州,曾有幸得遇令堂寧姨,还认了晚辈做义侄。不知寧姨如今可安好?是否在府中?晚辈正想前去拜见一番。”
“什么?”秦云闻言,大为惊讶,“寧姨?陈兄弟你……你认识家母?家母还认了你做义侄?”
陈锋便將半年前在冀州官道上,偶遇寧姨一行被北蛮人截杀,自己出手相助,后又蒙寧姨错认,收为义侄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秦云听得心惊肉跳,他没想到母亲半年前离京,竟在冀州遇到了如此凶险之事!他更没想到,出手相救的,竟然就是眼前这个陈锋!
“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母亲信中反覆提及的那位……俊秀勇武、才思敏捷的义侄!”秦云恍然大悟,隨即脸上露出苦笑,“陈兄弟,你这可是瞒得我好苦啊!家母在信中对你讚不绝口,我还以为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却不想……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锋被他那句“俊秀勇武”夸得有些脸红,乾咳了两声,问道:“那……不知寧姨如今可好?是否在府中?”
秦云嘆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瞒陈兄弟,家母自半年前离开金陵之后,便一直在外游歷,至今未归。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托人捎来书信,报个平安。我与父亲,也甚是掛念。”
陈锋闻言,眼中流露出真切的遗憾:“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秦云见陈锋神情不似作偽,心中对这位母亲看重的年轻人又添了几分好感。
他话锋一转,看似隨意地问道:“听母亲说,陈校尉身手不凡,在冀州时曾助她退敌。不知陈校尉是冀州本地人氏?瞧著年纪轻轻,倒像是经歷颇丰?”
陈锋心知这是试探的开始,坦然道:“在下確是冀州武邑县人氏,出身寒微猎户之家。看似年轻,其实已经二十有一。只不过日子艰难,为求生计,难免多经歷些世事,也跟家父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防身。后来得叶叔赏识,才略有机缘。”
“原来如此。”
秦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並未放弃,又將话题引向诗词歌赋,边关战事。
“陈兄弟那首《破阵子》,当真是写尽了我辈军人的豪情与悲壮!『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每每读起,都让秦某热血沸腾!只是不知,如今北地形势愈发严峻,边军將士的日子,怕是越发艰难了吧?”秦云嘆息道。
陈锋神色一黯,沉声道:“何止艰难。据叶叔所说,除了叶家军,其他边军粮草不济,冬衣短缺。甚至朝廷拨下的军餉,经过层层剋扣,能到士卒手中的,不足三成。將士们浴血沙场,保家卫国,身后却连妻儿老小的温饱都无法保障,实在是……令人心寒。”
秦云嘆息一声,他对此也无能为力,只好转移话题。
“陈兄弟那首《登金陵揽月楼》,气魄宏大,意境深远,尤其那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实在是……振聋发聵啊!”秦云讚嘆道,隨即话锋一转,“只是,此句似有暗讽朝政之嫌,陈兄弟胆子也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