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顏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凉石地上。她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林玉婉双腿,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恐惧、孤苦和无尽思念,化作撕心裂肺的痛哭:
“姑姑!姑姑——!真的是您吗?月顏……月顏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爹!娘!……”她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要將这十几年的泪水一次流干。
林玉婉也再难抑制,蹲下身,不顾仪態地將失而復得的侄女紧紧搂入怀中,仿佛要將她揉进骨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林月顏发间、颈窝。
“是我!是我啊!月顏!我苦命的侄女!”林玉婉泣不成声,“我是你的亲姑姑,林玉婉!你父亲林崇……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我的亲哥哥啊!”
她紧紧抱著林月顏,用尽毕生力气,哽咽著揭开那段往事:
“当年……当年林家遭逢滔天大祸!你父亲……他被奸相柳越构陷!”提到这名字,林玉婉声音充满刻骨恨意,“柳越那奸贼,为排除异己,竟將丟失幽州、断送补给、貽误军机的滔天罪责,全都栽赃给你父亲!”
“你父亲是兵部尚书,更是坚定反对求和!他怎可能自毁长城,断幽州补给?又怎可能压下武安侯秦元將军的信?他根本不知幽州实情!是柳越!是柳越一手遮天,蒙蔽圣听,偽造证据,生生將你父亲……打入了死牢!”
“满门……满门抄斩!”这四个字,林玉婉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圣旨一下,林家……顷刻间……家破人亡!”
她抚摸著林月顏后背:“你父亲……他在最后一次上朝前,將你託付给了他最信任、最忠心的老僕……林三!”
“他让林三带你……带你立刻逃出京城!越远越好!隱姓埋名!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林家……最后一丝血脉!”
“我当时……远嫁冀州,消息闭塞。等我得到噩耗……一切都……都晚了!林家……已经没了!甚至,若非夫君拼死力保,以镇北侯军功威望,顶著巨大压力在朝堂据理力爭,说我是出嫁女,与林家罪责无涉……恐怕……恐怕连姑姑也……”她说不下去,只是更紧抱住林月顏。
“后来……我发了疯一样派人四处寻你和林三……冀州、青州、兗州……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是……杳无音信……石沉大海……”
林玉婉声音充满无尽悲凉和绝望:“十几年了……我只当你们都……都隨哥哥嫂嫂去了……没想到,没想到老天开眼,竟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的月顏!我的好孩子!”
姑侄二人相拥而泣,將十几年的思念、委屈、恐惧与重逢的狂喜,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低,化作断断续续的抽噎。
林玉婉用锦帕仔细地为林月顏擦拭著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无比。她看著侄女虽然带著泪痕、却依旧难掩清丽秀美的脸庞,眼中流露出欣慰。
“好孩子,”她的声音带著劫后余生的感慨,“看你如今这气色,这模样,姑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些。看来……那个陈锋……待你还算不错?”
她详细地询问起林月顏这些年的遭遇。
林月顏靠在姑姑怀里,感受著从未有过的温暖依靠,慢慢平復情绪,开始讲述这些年经歷。
她讲了林三带著年幼的她,如何东躲西藏,一路乞討,从长安逃到北境边缘;讲了林三为掩饰身份,如何装成落魄穷酸书生,在清河村落脚。
然而,当听到林月顏为了躲避官府那“女子及笄未嫁则赋税翻倍”的苛政,被迫嫁给清河村那个酗酒赌博、品行败坏的无赖陈锋时;当听到那个混帐东西,竟敢对她娇弱的侄女拳打脚踢,甚至险些將她抵给赌坊时……
林玉婉刚平復的情绪瞬间点燃!
“混帐!畜生!”她猛地坐直身体,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那……那陈锋竟敢如此待你?他竟敢虐待你?”她气得几乎喘不上气,手指紧紧攥著石桌边缘,指节泛白,眼中怒火熊熊,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婉?
“人模狗样的东西!简直该死!我……我这就让人……”她猛地起身,胸膛起伏,眼神凌厉,仿佛下一刻就要唤人来將那“陈锋”碎尸万段!
“姑姑!姑姑您別急!”林月顏嚇了一跳,连忙扶住激动得几乎站不稳的姑姑,急切解释,“您听我说完!后来……后来他变了!”
林玉婉被她扶著重新坐下,急促喘息著,好一会儿才缓过气,但怒意未消:“那……那你……”
她连忙將陈锋“浪子回头”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他如何智斗王大疤瘌,如何打虎救人,如何带领村民製作豆腐酱油发家致富,如何剿灭黑风寨,如何对她百般呵护、千般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