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曾去过城外?可曾见过被北蛮铁蹄蹂躪过的村庄?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男人被砍下头颅筑成京观,女人被掳走充作营妓,受尽凌辱!甚至……”陈锋的声音带著撕裂般的痛楚,“甚至被当成『两脚羊』,活活宰杀,充作军粮!襁褓中的婴儿被挑在枪尖嬉戏!白髮苍苍的老者被活活烧死在祠堂!这些!你们这些坐在锦绣堆里高谈阔论的『才子』!你们见过吗?!你们想过吗?!”
他每说一句,崔琰等人的脸色就白一分。大堂里寂静无声,只有陈锋悲愤的声音在迴荡。许多原本事不关己的才子,脸上也露出了惊骇和不適。陆明轩闭上了眼睛,手指微微颤抖。叶擎苍面沉如水,握著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
“武安侯秦元,他为何要抗旨死守幽州?他接到的圣旨是撤退!他本可以带著亲兵安然撤回金陵,继续做他的侯爷!他为何不走?因为他的身后,是幽州百万手无寸铁的百姓!他是在用自己,用十万將士的命,为那些百姓爭取一线生机!他们在断后!他们在赴死!他们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视死忽如归』!”
“你们口中的『穷兵黷武』、『祸国殃民』,是他们在用血肉之躯,为这个国家,为千千万万被你们视为草芥的百姓,筑起最后一道防线!而你们!你们这帮享受著他们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躲在他身后醉生梦死的蠹虫!却在这里大放厥词,污衊他们是罪人!指责他们不该抵抗?!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陈锋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著穿透灵魂的力量:
“读书人?你们也配称读书人?!圣贤书教你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教你们『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你们呢?!”
“你们读了一肚子书,满脑子想的只有搜刮民脂民膏,只有钻营官场,党同伐异,为自己家族谋取私利!国家危难之际,不思报国,反而一门心思想著怎么割地赔款,怎么献媚异族,保全自己的富贵荣华!你们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贩夫走卒,皆可报国!那些被你们鄙夷的武夫,那些你们口中的『贱民』!武安侯和十万断后將士!幽州、冀州乃至整个北境,毁家紓难,拿出最后一口粮食支援前线的百姓!那些白髮爹娘送儿上战场,妻子送郎去杀敌,临別时送上『死字旗』,只盼儿郎能夺回故土,驱除韃虏的黎民苍生!”
“他们!他们比你们更壮烈!比你们更忠诚!比你们更像一个『人』!你们有什么脸面,以读书人自居?!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点江山,污衊忠良?!”
陈锋的话如同九天惊雷,轰隆隆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振聋发聵!
偌大的侯府大堂,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叶青鸞早已泪流满面,她喃喃地重复著陈锋的话:“贩夫走卒,皆可报国……”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看向陈锋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仰和激动。
陆明轩缓缓睁开眼,眼圈泛红,长长地嘆息一声,那嘆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叶擎苍仰头將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刚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似在极力压抑著什么。叶凡也是拳头紧握,胸膛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