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乐成也握紧了剑:“师姐,要不……”
云渺按住他的手,目光死死盯著田边,咬著牙道:“再等,先看这机关器械究竟是何物!”
而马背上的赵诚,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泥坑里的王博,又瞥了眼人群外那个悄悄往后缩的锦缎汉子。
来武安城这些日子,忙著督造器械,倒真把这些盘在土地里的蛀虫给忘了。
他指尖在马鞍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回那片枯黄的农田。
等润田机的水流过,让真正的耕者尝到甜头,再慢慢清这些依附土地吸血的东西。
他抬了抬手,对操纵润田机的墨官道:“开始吧。”
墨官应声,转动方向盘。
润田机的铁轮再次转动,却只是路过田埂边沿,缓缓挪到了田边的洺水支流旁。
那里刚被民夫挖了个浅坑,正好能让润田机的链斗探进水里。
泥坑里的王博见状,愣了一下,“不是要毁田……原是属下误会君上了,属下该死!”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瞟向人群外,却发现那锦缎汉子早已没了踪影。
赵诚勒住马韁,望著那即將入水的钢铁巨兽,眼底映著烈日的光,对於王博並没有多看一眼。
隨著墨官將一筐黑亮的煤炭倾入润田机的炉膛,“呼”的一声,橘红色的火光从炉口窜起,舔舐著炉膛內的煤层。
不过片刻,连接炉膛的铜製管道便烫得发赤,蒸汽在管道里剧烈翻腾,“嘶嘶”的声响越来越急,最终化作一股汹涌的白汽,从烟囱顶端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一团蓬鬆的云,连烈日都被遮去了几分光晕。
“咔嗒——咔嗒——”
润田机底座的齿轮开始转动,带动著前端的链斗缓缓沉向洺水支流。
链斗边缘的铁齿划破水面,“哗啦”一声没入水中,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等链斗盛满水,齿轮又带著它向上翻转,斗口朝下时,整斗清水便顺著倾斜的铁槽倾泻而下。
“哗哗”的水流撞在槽壁上,溅起细密的水,沿著槽道奔涌向前,直抵田埂边的水渠。
不过三息功夫,第二斗、第三斗水接踵而至。
链斗转动得越来越快,铁槽里的水流匯成了一条白色的水带,顺著水渠蜿蜒流入农田。
乾裂的泥土遇水,发出“滋滋”的轻响,像久旱的土地在贪婪地呼吸。
原本捲成细条的粟苗叶片,好似都舒展开来,叶尖上还掛著水珠,透著鲜亮的绿。
连田埂上的裂缝都被水流填满,渐渐洇出一片湿润的黑。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田垄边缘的半亩地便全被浇透,湿润的泥土泛著油光,连空气里都飘著一股清新的土腥味。
远处观望的百姓们,起初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那链斗的一举一动。
有个扛著锄头的老农,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锄柄,指节泛白。
他今早挑了五担水,才浇透了自家半分地,此刻见润田机片刻间浇透半亩,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那……那链斗转得好快!”
一个穿著补丁短打的年轻人率先喊出声,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的颤音,“这才多久?
怕是有百十担水了吧?”
旁边的老佃户蹲在田埂上,旱菸杆从嘴边滑落都没察觉。
他望著那奔涌的水流,喃喃道:“我挑水挑了三十年,从洺水到田里,一来一回要走两里地,日头最毒的时候,一天也挑不了三十担……
这东西……这东西半柱香就顶我半个月的活计?”
人群里的骚动越来越大。
有个抱著孩子的妇人,指著田垄里舒展开的粟苗,眼眶通红:“上月天旱,我家那口子为了浇地,累得在渠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