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对工坊门口的墨家弟子喊道:“把润田机调到洺水岸边,让链斗对著河水,准备试车!”
墨家弟子们齐声应诺,扳动润田机旁的操纵杆。
只听“咔嚓”一声,钢铁巨兽的铁轮缓缓转动起来,朝著洺水的方向挪动。
烟囱里的白汽喷得更高,轰鸣声在晨光里传出老远,倒像是在宣告著什么。
蒙恬跟在赵诚身后,看著那润田机的背影,笑道:“等会儿让农人们亲眼瞧瞧。
这『妖兽』不仅不吃人,还能帮他们浇地,保管他们把今儿的害怕忘得一乾二净。”
赵诚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脚步加快了些。
他知道,要平復这些治下百姓的恐惧,光靠说没用,得让百姓实实在在得到好处才行。
而这润田机,就是最好的试点。
有墨家子弟在,搬运这庞然的润田机自然不在话下。
这些钢铁巨兽的底座下,早被墨家弟子安上了六只实心铁轮,轮缘包著厚厚的铜皮,转动时与地面摩擦,发出“咕嚕嚕”的沉响。
机身上装著个黄铜方向盘,桿身缠著防滑的麻绳,只需一人握著转盘轻轻转动,巨兽便能灵活转向。
更妙的是,只需往底座的炉膛里添上一把煤炭,借著蒸汽的推力,它便能自己往前挪。
虽速度慢如牛车,却省了数十人抬举的力气,单论运输的便利,已是寻常器械难及。
赵诚与蒙恬並轡在前开路,玄甲红披的身影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赵诚手中的韁绳松松垮垮,黑马似通人性,迈著沉稳的步子,蹄铁踏在青石板上,与润田机的轰鸣形成奇妙的呼应。
蒙恬则时不时回头,叮嘱身后的墨家弟子看好器械,嗓门洪亮得能穿透蒸汽的嘶鸣。
队伍后方,数百名墨家弟子分成两列,有的握著操纵杆调节速度,有的扛著备用的煤炭筐,额头上渗著细汗,却个个精神抖擞。
这润田机是他们半个月的心血,此刻能亲自护送它出城,想著一会就能够亲眼看到此物发威,脸上都带著几分自豪和期待。
而队伍两侧,数千血衣军列成整齐的护卫阵,黑甲反射著冷光,长戟斜指地面,步伐一致如刀切,连呼吸都透著纪律严明的肃杀。
一路穿城而过,街巷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窗欞的“呜呜”声。
寻常这个时辰该摆摊的、挑水的、赶路的,此刻全没了踪影。
家家户户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只偶尔能从窗缝里瞥见一双双紧张的眼睛,或是门后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有个梳著总角的孩童忍不住扒著门缝往外看,被母亲一把拽回怀里,捂住了眼睛,低低的呵斥声隱约传来:“不许看!那是吃人的妖兽!”
润田机的轰鸣从街头传到巷尾,震得各家的门板微微发颤。
百姓们攥著衣角,贴著墙壁站著,连大气都不敢喘,浑身的汗毛都因这声势竖了起来。
可等了半晌,那钢铁巨兽只是不紧不慢地往前挪,既没撞翻房屋,也没衝进院子,甚至连路边的鸡窝都没碰一下。
“奇怪……”
南街的张木匠扒著自家的板门,指缝越睁越大,“它好像……只是路过?”
他身旁的老伴儿还攥著灶台上的菜刀,闻言手一抖,刀“噹啷”掉在地上,喘著粗气软声道,“没、没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