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两人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路过院子时,看见亲兵们都缩在墙角,低著头不敢看他。
衝出府衙大门,又看见街上的百姓远远地围观,眼神里满是惊惧。
最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司马门前的营地外,他那两万驻军正列队站著,一个个低著头,甲冑上的铜钉在日光下泛著冷光,却没有一人敢抬头看他,更別说出言求情。
“咚!”
他被狠狠摔在地上,正对著赵诚的马前。
乌騅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溅在他脸上,带著马汗的腥气。
赵诚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著他,手里正翻看著几本粮册。
那是灵鳶让人搬来的,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赫然盖著个偽造的“少上造”印鑑,印泥还是新鲜的硃砂色。
“將军,您看。”一名亲卫指著印鑑,语气里满是嘲讽,“他们连您的爵印都敢仿,这手艺倒是比街边刻章的强些。”
赵诚的指尖捻著册页,缓缓翻动。
上面的字跡工整,记录详实。
哪日分了哪户的田宅给血衣军的张三,哪日扣了哪城的粮草赏给血衣军的李四,甚至连“受赏人画押”“见证人签名”都一应俱全,乍一看竟像是真的。
他隨意翻看完,將粮册扔回给亲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还真是费心了。”
內容详实,规制完整。
若是只看这些东西,而不去细究过程,只怕不管谁来都会信以为真。
尹常趴在地上,看著那本粮册落在自己眼前,封面上的偽造印鑑像一张嘲讽的脸。
他想起登城时的春风得意,想起以为赵诚会“狼狈求存”的预想,再看看自己此刻的模样。
满嘴是血,被人像牲口一样拖在地上,而他的部下、他的依仗,都在一旁沉默地看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生的境遇竟能有如此天翻地覆的落差。
尹常死死闭著眼,眼皮却止不住地颤抖。
后颈的冷汗顺著衣领往下淌,在背上积成一片冰凉的湿痕,比城头上的风还要刺骨。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能感觉到心臟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他知道,所有的挣扎已是徒劳,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你们费尽心机偽造这些东西,不就是想递到陛下跟前吗?”
赵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如此,某便成人之美,亲自替你们送过去。”
他抬手挥了挥,暗红披风扫过马腹,带起一阵裹挟著煞气的风。
立刻有两名血衣军上前,动作利落地將那堆偽造的粮册、密信收拢起来,用麻绳捆成一摞,扛在肩上。
“私自篡改粮册,勾结昌平君剋扣陛下粮草,涉案的大小將校……”
赵诚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列队的士兵,像是在清点货物,“除了这主谋,其余的,都杀了吧。”
最后一个“吧”字轻飘飘落地,却像一道惊雷炸在人群中。
“什么?!”
“將军饶命!”
惊呼声刚起,便被更刺耳的利刃破肉声淹没。
“嗤——嗤——嗤——”
数不清的短刀从阴影里闪出,快得只剩一道寒光。
那些混在士兵队列中的楚系將校,有的刚要拔刀反抗,有的还在惊愕四顾,脖颈便已被精准划开。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旁边士兵的甲冑上、靴面上,甚至溅到了离得近的人脸上,滚烫而粘稠。
人头接二连三地滚落在地,髮髻散开,眼睛瞪得圆睁,仿佛还停留在临死前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