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成了墨家子弟的机关工坊。
青砖地被烟火熏得发黑,墙角的铁砧上还凝著未冷的钢水痕跡,十几个赤膊的工匠正围著一台黄铜大缸忙碌,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灼热的金属上,溅起细碎的白烟。
“將军请看。”
禽滑厘搓著满是黑灰的手,引著赵诚穿过工坊,声音里难掩兴奋,“自您上次点破那高压密封的窍诀,蒸汽机的效能已经提了七八成!”
他指向工坊中央那台吞吐著白汽的庞然大物。
铸铁底座深深嵌在地基里,三根黄铜汽缸並排而立,活塞在缸內往復运动,带动著上方的钢质压锤。
压锤每落下一次,都发出“咚”的闷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被钳在砧上,压锤落下时,铁块如麵团般被碾成薄片,边缘齐整得如同刀裁。
“这便是『百链机』,”
禽滑厘指著压锤旁的標尺,“看这刻度,一毫一厘都不差。
前日锻的那批弩机零件,装上去之后,射程竟比寻常弩箭远了二十步,且十发九中,误差不超半尺。”
旁边的相里勤正拿著卡尺测量刚锻好的蒸汽管道,接口处的螺纹细密如齿,他抬头笑道。
“从前铸管十根里总有两三根漏汽,如今有了这百链机,钢料柔韧得能绕指,便是弯成环也不会裂,而且精密程度远胜於从前。”
穿过百链机,工坊东侧的冶铁区更是热火朝天。
与传统的水力鼓风不同,这里的皮囊被一个铁製转轮带动,转轮连著蒸汽机的传动轴,每转动一圈,皮囊便“呼哧”鼓起一次,將风源源不断地送入熔炉。
炉內的火焰不再是橙红色,而是泛著刺眼的白光,映得工匠们的脸如同涂了金粉。
“这叫『沸川』。”
禽滑厘往炉里添了一捧矿石,“蒸汽鼓风比水力鼓风稳得多,便是天旱断水也不怕。
从前炼一吨高碳钢不知要多久,如今一个时辰便成,且杂质少了七成。
昨日铸的那批农具,锄头刃口磨得再薄,也不会卷边,农人们见了,恐怕都要当成传家宝。”
正说著,几个新面孔的墨家弟子抬著零件匆匆走过。
他们本是上月来劝禽滑厘回机关城的,见了这工坊里的景象,当即挽起袖子就加入了研发,绝口不提回去的事情了。
其中一个弟子笑道:“从前总以为『兼爱非攻』只在口舌,见了这沸川才明白,让百姓有好铁用、有饱饭吃,才是真的兼爱。”
走到工坊后院,赵诚的目光被一台架在木架上的水车吸引。
这水车没有叶片,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链斗,链斗连著蒸汽机。
隨著机器运转,链斗从旁边的池塘里舀水,顺著竹管送向高处的田垄模型,水流在模型上漫开,浸润了整个沙盘。
“这是『润田车』,”禽滑厘指著沙盘上的刻度,“寻常龙骨水车最多提三丈水,这润田车能提十丈,且不用人推牛拉。
按这速度,千亩田一日便能浇完,便是遇上大旱,也能保收成。”
不远处的织坊里,织布机的“咔噠”声密集如雨点。
一台经纬机旁站著两个女工,她们只需轻踩踏板,蒸汽机便带动综片起落,丝线在经纬间穿梭,织出的麻布细密得能透光。
相里勤拿起一匹布笑道:“这机括能调经纬密度,织丝绸时,纹比绣娘描的还准,速度是从前的十倍。”
最让赵诚眼前一亮的,是工坊尽头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