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武將今日也开始口齿伶俐起来,一群文臣哪里肯干。
“王將军、蒙將军此言差矣!”
廷尉李斯执笏而出,语调冷峻如铁,“军心固重,法度更重!
秦之所以强於六国,非仅靠锐士,更靠『一断於法』!
昔商君变法,立『刑无等级』之规,便是要防『功高者可越法』!”
李斯原本与军功爵集团关係很近,但这事关乎到以法立国的根本。
而以法立国则是他李斯成就事业的根本。
这是大道之爭,自然不能相让。
赵诚此举,在他的理论体系来看,確確实实是动摇秦国根基之举。
他完全不能容忍。
御史大夫王綰紧隨其后,声如金石:“赵诚护阵亡將士,其心或可谅,然其行却在毁秦之根基!
今日他以『护军功』为由私行杀伐,明日便有人以『安军心』为由擅调甲士,后日更有人以『灭六国』为由要挟朝堂。
法度一旦崩坏,君权以何立之?”
淳于越也是激昂表態,“蒙將军言『削食邑可儆效尤』,臣不敢苟同!”
“三族之刑,乃国之重典,非廷尉勘审、君王批决不可用。
今赵诚绕开廷尉、不稟君王,直接挥刀,是將『君命』『国法』皆踩於脚下!
此风若纵,便是告诉天下:只要理由『正当』,便可无视律法,那商君当年立在咸阳的法碑,不如推倒算了!”
他本就看不惯赵诚的“残暴不仁”,如今赵诚更是带著扶苏行此血屠之事,他快要气死了。
现在只要能扳倒赵诚,別说帮法家说话,就算是把屁股挪到法家那边去,那也是心甘情愿!
李斯看了淳于越一眼,再次说道,“军中將士若闻『侵田辱属者必诛』而勇,是因信秦法会为他们做主。
若闻『赵將军私刑可復仇』而勇,那便是信『权臣之刀』而非『大秦之法』!
前者是忠君信法,后者是结党恃权,陛下,此中利害,关乎国本!”
这更是诛心之言。
將赵诚和秦国直接放在了对立面,嬴政若是听进去了,很可能將赵诚当做功高盖主的权臣,且这权臣军望极高,自然应该忌惮。
由此来看,当然也该重罚除之!
但让李斯看不懂的是,一向忌惮分权,警惕权臣的嬴政,此时却面色如常,丝毫没有一点受到影响。
倒是蒙武气坏了,跳出来又是一番驳斥,就差指著李斯的鼻子骂了。
“李廷尉此言,本將不敢苟同!”
“秦法之本,在『护耕战、安社稷』。
战死將士的军功田,是法所明定的『功赏』。
遗属不受欺凌,是律所严规的『民安』。
今墨吏豪强联手毁法,夺功赏、辱阵亡家小,已是先坏了商君所立的耕战根本……”
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
嬴政在案台之后看著听著,面色如常,心思早已飞到了另一处。
该以什么由头把赵诚派出去攻赵呢?
正这时,謁者令来传,“陛下,上將军赵诚求见。”
“让他进来,且听他如何分辩。”
赵诚龙驤虎步,大步入殿。
挺拔魁躯裹挟著杀戮无数的腥风,烈烈杀伐之气如山崩洪流而来,压得满殿文臣呼吸一窒。
他如入无人之境,穿过文武百官,站在殿下,双手一合。
张口乾脆道,“臣有越权之罪,请陛下削臣的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