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以为我不知道,我可听老徐说过,呵呵是骂人话,还骂的挺脏!”
“阿弥陀佛,徐大人多想了,贫僧並无此意!”
“你最好没有!”
笑闹著,几人渐行渐远—
另一边,张悬拐过几个街口,来到了洛城的驛站。
驛站的青砖小院透著陈年的烟火气。
驛吏王峰正打著瞌睡,被脚步声惊醒时將头上官帽戴正,待看到来人腰牌后,差点从条凳上栽下来。
他慌忙站起作揖,补服下摆扫起地上薄灰:“驛吏王峰,参见百户大人!”
张悬从金匱壶取出个靛蓝布包。布料已经洗得发白,却整齐地打著平安结一一正是当日徐殤青弯玉佩中放著的包裹。
“送到凤阳县育婴堂,李凤莲手中。”张悬顿了顿,“再帮我带句话:待咱们兄弟爬得再高些,再来看您。”
他这话是以徐家兄弟的口吻说的。
那日徐殤临死前托他做的事,便是让他將青鸞玉中的几块低品灵石换成黄百財物,给凤阳县李凤莲送去。
想到此去南疆,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了,便找到驛站,让驛吏转送过去。
张悬没碰徐家两兄弟青鸞玉中的任何东西,他的性格便是这样,要么就別答应,既然答应下来,那便要做好!
王峰双手接过,“好的,一定帮大人传达!”
说完,当即取出驛册登记:
“戌时三刻,收徐百户加急件,目的地凤阳县。验讫封存,凭此票根兑付。”
粗糙的桑皮纸票根被裁成两半,锯齿状的撕痕严丝合缝。
王峰將左半张递给张悬:“大人收好,右半张会隨包裹钉在邮匣上。
走出驛站时,华灯初上。
季安寧望著街边的人来人往,突然轻声问:“那位李凤莲是您的亲人吗?”
“死去战友的长辈罢了。”张悬望著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胸口发空。
天师府醒来后的顛沛流离,姚县的生死一线,所有画面都鲜活得刺目,却找不到一丝更早的痕跡一一失去记忆的他,可有父母?可还有血脉相连之人?
季安寧突然僵住一一她看见大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空茫。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仿佛孤舟漂泊在无垠海上。
少女在心中不停的咒骂著自己:“季安寧,你真是个蠢货!”
她抱著斩妖剑的手指节泛白,低垂著头,不敢看向张悬,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她发顶。
“走吧,还有很多事等著咱们去做!”
张悬这边事情办的顺利,可徐方银、申公这一边,就出了些波折缉妖司·功善阁內,徐方银把缉妖令拍在核验台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出来几滴。
“姚县鬼金羊,地字榜第十七,赶紧把赏赐结了!”
坐在案后的瘦高文吏慢悠悠地掸了掸衣袖上的墨点,眼皮都没抬:“这位大人,都跟您说了多少遍了,这单子数额太大,得等王主事回来才能批。”
边上和尚和气的问道:“阿弥陀佛,请问王主事何时归来?”
“关你个大和尚什么事,你也是缉妖司的?”
说完,他两根手指拈起缉妖令,像拎著什么脏东西,嘴角露出讥消的弧度:“几个蓝牌子,能斩鬼金羊?”
徐方银脸色涨红,他一把抢过被对方捏在指尖的缉妖令,平铺在两人面前:“沈指挥使亲笔批的条子看不见?”
另一位顶著大肚子,留著几根鼠须的桑吏员也不恼,翘著兰指掸了掸袖口並不存在的灰:“沈大人日理万机,难免笔误嘛。”
他忽然凑近,呼出的热气喷在徐方银涨红的脸上:“不如,你们多等几日,我们重新上报核验核验,毕竟涉及破境丹,谨慎些省得被人用旁门左道骗了去,你们说是不是。”
徐方银勃然大怒,若不是和尚大力拉著,他当即就要衝上去给这两个剋扣奖赏的小吏一人一刀!
而抱胸站在一旁的申公,此刻眼神阴鬱得像化不开的墨。
作为散修,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了一一当年在陇西领了当地官府的缉妖榜,那些官府的差役也是这般嘴脸。
明明斩了作乱的蛇妖,领赏时却要被剋扣四成,
只是没想到,连缉妖司指挥使亲自批的功劳,都有人敢伸手。
“两位大人消消气。”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悬不知何时站在那儿,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他脸上带著和煦的笑,三步並作两步走到案前,袖口不经意地拂过两个吏员的手臂。
瘦吏员突然觉得袖子一沉,手指悄悄一摸,竟是两锭赤足金。
瘦吏员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来,变脸似的堆起笑容:“哎呀,徐大人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徐方银,“有些人啊,在缉妖司混了十几年还是个蓝牌子,不是没道理的。”
胖吏员也摸著袖中的金子,阴阳怪气地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这位,年纪轻轻就懂得规矩他油腻的手指点了点案上的文书,“不过嘛...这赏格確实超了咱们权限。”
他突然压低声音,“要不...您几位先领一半?剩下的等王主事回来再说?”
张悬笑容不变,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阁內突然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