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鬆开著衣襟的手,转而用指尖轻轻抚平被揉皱的布料,“你有一帮不错的伙伴,不要自误!”
最后这声低语轻得如同情人的呢喃。
“卑职明白。”张悬低头,嗓音沙哑。
南戊忽然笑了,笑声轻得像风铃。
“飞舟一个时辰后启动。”她转身,緋色裙摆如血浪翻涌。
“郡主!”张悬突然喊住她。
南戊侧眸。
“卑职答应过云姚县主.”张悬深吸一口气,“若是活著离开姚县,要一起涮火锅。”
空气凝固了一瞬。
南戊的长袖忽然一拂刷!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她腰间的寻宝壶中跌落。云姚跟跎了一下站稳,发间的珠釵轻轻晃动,在夕阳下泛著温柔的光。
“谢姑姑成全。”她向南戊行礼,嗓音轻软。
南戊没有回答。
她只是赤足一点,整个人如一片緋色的云,飘向天际的玲瓏飞舟。
夕阳的余暉中,玲瓏飞舟化作天边一点緋影。眾人紧绷的肩线终於鬆懈下来,篝火旁凝滯的空气重新流动。
“徐大哥..:”云姚刚开口,清丽的嗓音还带著几分虚弱的颤意。她半透明的指尖正要触碰张悬的手腕一一“县主!”徐方银一个箭步插进两人之间,脸上堆著夸张的笑容,“快来看看这个!”他变戏法似的举起一双鵰竹筷,筷身细密地刻著缠枝莲纹,“和尚亲手雕的,这手艺放皇城都能开铺子了!”
云姚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证,隨即掩唇轻笑。她飘忽的身影隨著徐方银来到篝火旁,好奇地打量著那对在火光中泛著温润光泽的竹筷。
张悬则是將『洗髓伐体丹”小心收入金遗壶,朝篝火这边走来。
而在篝火另一侧,季安寧缓缓归剑入鞘。金属摩擦的“錚”声被刻意拉得很长,像是要把什么情绪生生碾碎。
她垂著头,额前散落的碎发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怒意。
她盯著地上那道被南戊裙摆拖出的痕跡,瞳孔收缩。
“季姑娘?”云姚突然飘到她身侧,“要尝尝这个吗?”
灵体掌心托著一片晶莹的冰晶,里面冻著片腊肉,“申大人说用玄冰冻过的特別爽口..”
见季安寧一人独坐著,云姚过来打招呼。
季安寧抬头时脸上的愤怒已然消失,已换上浅淡的笑意:“多谢。”
她接过冰晶的瞬间,指尖故意擦过对方手腕一一果然,没有温度,只是魂体。
试探过后,她对这位云姚县主的戒意顿时消散不少。
隨著夕阳沉入远山,篝火啪作响,將眾人欢笑的影子拉得很长。
铜锅里红油翻滚,徐方银正大笑著往张悬碗里夹辣椒,张悬假装没看见,隨后突然起身將对方白净的脸庞按进盛满酒水的木碗中。
和尚的僧袍袖子卷到手肘,正和申公碰著酒罈一一这位向来阴鬱的术士此刻眼角微红,竟也露出几分鲜活气。
季安寧规矩地坐在张悬身侧,眼神不时看向张悬,对视时清秀的脸庞会露出浅笑,偶尔会帮张悬把粘在衣袖上的酒渍拭去,或者托著酒罈为眾人添酒。
而云姚的灵体则是飘在张悬另一侧,她吃的极少,作为灵体她虽然也能如一般人那般吃喝,但却尝不出任何味道不过,她依旧很开心,偶尔托著腮,浅笑言兮地看著眾人,灵体在火光中泛著莹润的光。
张悬仰头饮尽碗中酒,这一刻,他暂时卸下了所有算计,任由火光將脸庞烤得发烫,感受著这份难得的欢庆!
高天之上,玲瓏飞舟的琉璃檐角正掛著半轮冷月。
南戊郡主独自坐在飞舟边缘,赤足悬空,緋色裙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指尖勾著的酒壶倾斜,琼浆玉液化作银线坠入云海,却没有一滴落进唇间。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不是都主的时候。
那时她总爱溜出宫,蹲在街角听卖人的老翁讲故事。
有一次下大雨,老翁把唯一的油纸伞塞给她,自己顶著斗笠收摊。等她第二日捧著新做的绢去找人,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摊位一一听说老人昨夜归家时跌进暗渠,再也没能爬起来。
手指无意识摩著腰间寻宝壶,她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异色瞳孔里映著下方跃动的篝火,那么亮,又那么远。
张悬似有所感地抬头,夜空却只有飞舟模糊的轮廓,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