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银怒喝一声,惊起了一片枯枝上的夜鸦。
“局势崩坏成这般,那我们还挣扎个什么劲,乾脆抹乾净脖子,等著那些畜生过来杀就是了!”
不怪徐方银泄气,现在局势確实不容乐观整个姚县被“虚天鼎”镇压,没有云姚的帮助,他们根本出不去,可以说被囚禁在这方寸之间也不为过,怀中定魂珠的光芒愈发微弱,在云姚县待的时间越长,对他们来说就越凶险。
目前脱困的方法只有两个,將罪魁祸首鬼金羊诛杀,或者救出云姚,通过云姚將他们送出姚县。
可不论哪个方案,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难如登天。
目前,他们这边的战力,屠千雄一群人已被打残,光紫府小队就死伤近半,缉妖司这边的战力,已经动摇不了局势了。
除了屠千雄一伙,他们『三清”小队同样惨烈—
申公昨日独自搏杀两只十一品妖鬼,灵力消耗巨大,此刻连半数灵力都没恢復。
徐方银更別提了,为了拖住上官凌三分钟,差点把命都送了,后续还是靠著三粒『血髓丸』的药力才勉强保住了性命,经过一天的修养,战力也就恢復了三成左右。
而张悬这边,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如果真如他所说云姚赠予的『洗髓伐体丹”只是投影的话,那只要等到明日清晨过后,轮迴再次来临,姚县的一切恢復原状,张悬手上的这枚『洗髓伐体丹”將会重新回到云姚心口。
当然,这还是比较好的结局,他们还能去寻云姚,让云姚帮张悬再续一次命,最坏的可能是鬼金羊完成了『灵韵丹”的炼化,直接终止轮迴,一切投影將化为乌有,那张悬结局可想而知—
等於说,张悬活命的契机,就在今日黎明之前!
至於妖鬼那边,三万生灵不仅可以炼就『灵韵丹』还能转化成妖鬼,也就是说如果鬼金羊孤注一掷下,最多可以调动三方妖鬼来扑杀他们。
鬼金羊有这等手段,怪不得三年前的白虎將星上官凌会陨落此地。
还有,如果真如张悬所推测的,坐镇王府的那只妖鬼並不是鬼金羊真身“
一暗地里的鬼金羊真身只会比明面上这只更为难缠。
而明面上这只十品羊角妖,就目前的战力来看,比户愧上官凌还要恐怖!
徐方银越想越觉得绝望,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枯黄的树叶落下,在夜风中打著旋儿。他的指节已经渗出血来,却浑然不觉疼痛。
“老徐,你说我们还有胜算吗?”徐方银的声音带著丝沙哑。
张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有。”
“胜算在哪,我他娘的怎么就看不到呢!”徐方银秀气的双眸中透著一丝绝望。
张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向远处的夜空,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黑暗,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就看那个女人准备什么时候出手了!”
一直没说话的申公皱眉:“女人?什么女人?”
张悬微微摇头:“稍后你们就知道了,先离开这里吧。”
他口中的女人,自然是消失许久的玄凤。
那女人来歷神秘,实力强大,张悬根据种种讯息,已大致推断出她的来路一一大概率是大周皇室派出的底牌。
张悬甚至怀疑,待卯时三刻一到,他是否能顺利击杀鬼金羊,一定与这个女人有莫大关係!
不过,他的这个推论,没办法与徐方银与申公分享他目前所知道的一切,並不全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其中很多讯息是靠著“天师度”给出的结果逆推得到。
泄露天机”具体会不会有所谓的因果报应,张悬不清楚,但他也不想以身犯险。
申公与徐方银对视了一眼,也没其他办法,此刻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鬼金羊意图靠“虚天鼎”炼化整个姚县的生灵,他们与鬼金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半个时辰后,三人终於来到了姚县东面十里外的金光寺。
几人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找了处高地,俯瞰整个金光寺,此刻距离“天师度”指定的卯时三刻(05:45)仅剩一香的时间了.
寺庙坐落在山腰,残破的寺庙山门在月光下泛著青灰。半截“佛光普照”的匾额斜掛在门框上,夜风穿过破败的殿宇,发出“鸣吗”的袁鸣。
“老徐,说起来你有没觉得不对劲?”徐方银压低声音,“那些妖鬼的行动轨跡似乎被局限在了县城內?鬼金羊也没派出尸傀”
其实徐方银说的这个问题,张悬也想过,
先前在王府中与那羊角妖鬼交手时,对方便心不在焉,心思与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哪怕云姚被他带走,白骨臥榻被他夺走,对方都没有派出尸傀来大规模搜索。
按道理来说,对方手上掌握了三万尸傀,不说全部派出,只需派出一千户傀,也能將姚县方圆二十里地的范围翻个底朝天。可对方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不清楚,可能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张悬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示意两人隱蔽。
从天师度给出的任务来看,很有可能今晚便是虚天鼎炼化三万生灵的最后一次轮迴,也是鬼金羊功成的最后时刻,別看鬼金羊每次见到张悬都双眼怨毒的想將他立即撕碎一般,但那只是表象。
对方的心神一直都放在其他的地方,张悬怀疑,『灵韵丹”的炼製,一定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回答徐方银的同时,张悬凝眸打量著下方的寺庙:
张悬站在山腰高处的断崖边,夜风掀起他破碎的衣角。
透过金光寺塌的穹顶,月光如银纱般铺满大殿。
数十尊仙佛雕像东倒西歪地陈列在残破的供台上一一拈微笑的菩萨断了半截手臂,怒目金刚的铜漆剥落好似斑驳的鳞片,一尊跌坐的罗汉像头颅滚在香炉旁,空洞的眼窝里积著雨水。
大殿中央的莲石座裂开蛛网纹路,一道纤细身影静立其上。
黑色面纱下隱约透出玉雕般的线条,几缕乌黑碎发隨风飘零,泛著冷泉似的微光。
朱雀纹的宽袖长袍裹住她修长的身形,衣摆金线绣的流云纹在夜风中如水波流动。
面纱忽地被风掀起一角一一惊鸿一警的唇色艷如凝血,却又在下一秒被重新掩入阴影,唯有左眼尾一粒硃砂痣,在月光里灼灼如星。
寺內没有一丝动静,仿佛一座死域。
在张悬的视角中,当女人凝神打量四周神像时,那些神像似乎也在注视著女人!
其中最为弔诡的,是正中的神像一一金漆剥落的脸上,竟掛著一抹诡异的微笑,它目光森然地盯著大殿內这唯一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