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红依旧在昏睡,沈秋正用沾了温水的毛巾,小心翼翼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钱有福顺著陈建华的目光看去,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鷙和算计,脸上却堆起更加“关切”的笑容:
“哎呀,沈玉红同志还没醒啊?这怎么行!陈厂长,您看,周局长想的就是周到!”
“县医院最好的內科张主任,已经带著进口退烧针和营养液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保证给沈玉红同志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您就放一万个心!”
“只要您点头,食品厂那边……”
他用最体贴的言语,编织著最恶毒的绳索!
用玉红的命,来要挟他!
陈建华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钱有福,脸上那抹冰冷的嘲讽,终於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
“钱副科长,”
陈建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间的噪音,带著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回去告诉周永康。”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落:
“农机厂,是我的命!食品厂,是我的根!谁想动它们一根指头……”
陈建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利刃,瞬间刺穿了钱有福脸上所有的假笑!
“就让他洗乾净脖子,等著!”
“轰——!”
钱有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身后的两个干部更是嚇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陈建华不再看他,猛地转身,对著炉火熊熊的车间,发出了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
“都他妈愣著干什么?升温!加压!给老子——干!”
“德柱!带几个人,把这些特供的衣炮弹,给老子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是!厂长!”
赵德柱一声虎吼,带著几个精壮工人,如同拎垃圾般,粗暴地抓起钱有福带来的网兜,连推带搡地將呆若木鸡的钱有福三人轰出了车间!
“滚!”
“砰!”
车间大门被重重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齷齪!
钱有福三人狼狈地站在厂区荒草里,看著被扔在脚下、滚了一地的麦乳精瓶子和压扁的点心包,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好!好你个陈建华!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等著!”
钱有福怨毒地低吼著,带著人灰溜溜地钻进吉普车,绝尘而去。
车间內。
陈建华站在那台即將完成总装、散发著冰冷金属光泽的神农ii型动力底盘前。
巨大的机体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粗壮的液压油缸闪烁著幽冷的光泽,精密的齿轮箱在灯光下映射出迷人的几何线条。
这是所有人用命搏出来的希望!
他伸出手,布满油污和老茧的指腹,缓缓抚过冰冷坚硬的合金外壳。
那触感,如同抚摸著战士的鎧甲。
“建华……”
沈秋走到他身边,看著妹妹依旧高烧昏迷的脸,声音带著哭腔和深深的无力,
“玉红她……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再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