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纪委设在落萍县武装部招待所的临时审讯室。
李国富瘫在硬木椅子上,手銬磨破了腕子,渗出的血混著冷汗,在桌面留下暗红的印子。
钱主任和两名记录员坐在对面,面色冷硬如铁。
“河湾村沉木十三条人命,指使老疤製造鬼见愁事故意图谋杀陈建华,买凶医院行凶重伤陈玉红,倒卖计划內化肥、侵吞集体资產……”
钱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锥凿心。
“李国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李国富耷拉著眼皮,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仿佛只剩一口气。
钱主任的眉头越拧越紧,敲了敲桌子:
“別装死,坦白是你唯一的出路!”
突然,李国富猛地抬起头!
那双浑浊绝望的眼睛里,竟爆射出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和怨毒!
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嘶哑地怪笑起来,声音如同夜梟:
“呵呵……钱主任……铁证如山?是,是我乾的!都是我乾的!”
他猛地前倾身体,手銬哗啦作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钱主任,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和威胁。
“可那又怎么样?你们真以为……能钉死我李国富?能把我背后的人……一起拖下水?!”
钱主任脸色微变,眼神陡然锐利:
“你背后的人?死到临头还想攀咬?”
“攀咬?”
李国富的笑容扭曲狰狞。“市城轻工厅,孙明远孙大主任!当年河湾村沉木的款子,一大半进了谁的口袋?倒卖化肥的批条,是谁签的字?我李国富不过是他养在落萍县的一条狗!替他干脏活,替他背黑锅!”
他喘著粗气,眼中闪烁著孤注一掷的疯狂:
“那本帐……嘿嘿,你们挖走的只是明帐!真正的暗帐,那份记著孙明远每一笔赃款、每一次指示、甚至他儿子在港岛银行户头的复印件……三天前,老子就寄出去了!寄到一个……只要我死了,明天就会有人把它送到市纪委、送到《內参》编辑部的地方!”
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
钱主任和两名记录员脸色剧变!
谁都没想到,这条看似穷途末路的老狗,竟然还藏著如此致命的毒牙!
他这是要用最后的筹码,逼孙明远不得不出手捞他,或者……鱼死网破!
“孙明远现在……肯定比我更急!”
李国富看著钱主任骤变的脸色,笑得更加癲狂,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你们想让我死?可以!大家一起死!要么……让孙明远想办法,把陈建华那个小畜生彻底按死!按得永世不得翻身!否则……嗬嗬……黄泉路上,老子拉著他孙大主任全家垫背!”
……
落萍县人民医院,单人病房。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建华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头上还缠著纱布,左臂打著厚厚的石膏。
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恢復了锐利,只是眼底沉淀著化不开的冰冷和……痛楚。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床头柜上。
那里,静静躺著一截洗得发白、却依旧残留著暗褐色血渍的蓝布髮带。
那是沈玉红的。
门被轻轻推开,沈秋端著温水和药片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