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顺著声音望去,只见开口的是一位白髮苍苍、穿著苔色长袍的女性德鲁伊一一赫蕾雅长老。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著一种独特的沉稳威严:
“鹿首精的问题,不能再拖了。”
听到这个名字,內殿之中的不少德鲁伊眉头都微微一跳,甚至有几人脸上露出惊惧与阴的表情。
所谓的鹿首精,更像是一种原始之灵的具象化,一种在自然严重失衡时被唤醒的生灵投影。
其身形如人而头似雄鹿,角枝如扭曲树根,披著藤蔓与枯叶,眼中燃烧著幽绿磷火。
在某些德鲁伊的古老口述中,它是森林的化身,是原始生態的警告。
它只在土地剧烈失衡的时候出现,被视为大地本身的免疫反应。
它所拥有的力量极为独特:它能控制地盘中的藤蔓、植物、雾靄与影子,呼唤林中乌鸦为眼,狼群为爪,甚至与某些地形本身形成共鸣一一诱敌入陷,静待猎杀。
但这並不意味著它是正义的使者。
一些记录中也描绘它的另一面:它残暴、偏执,会屠杀无辜、撕裂村庄。
它不在乎猎物是树伐者、猎人,还是迷路的孩子。它只依自然之律而行,而自然的律法从不遵循人类的伦理。
鹿首精从不留下尸体,它在夜间狩猎、黎明前消失,只留下一地血泊与无法解释的痕跡一一拧断的树干、啃噬的足印、悬吊於藤蔓的尸骸。
每当它们出现,便象徵著森林的耐心已尽。
而当赫蕾雅提出鹿首精时,在场的德鲁伊譁然未起,一道冷冽的嗓音却已先一步打破寂静。
伊卡嘉冷笑著站起身,目光如针般落向赫蕾雅,亦扫过齐格与艾蕾诺雅两人:
“鹿首精?你也妄想將这种存在交给人类开拓者来处理?”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著古老愤怒的迴响:
“人类一直以来都被原始森林所吸引。在林边居住,在林中猎杀,在林缘建庙祭祀。这片土地上,几乎所有关於野兽凶猛与温驯、友善与敌意的故事,都来自他们与森林的接触。”
“可隨著他们的足跡深入,原本的敬畏,也在一点点被他们自己的火把、锯齿与钢轨取代。”
他目光森冷,双手张开,仿佛在诉说一桩古老的控诉:
“收集木材、建造石制的居所、引水凿渠、侵蚀绿洲人类像瘟疫一般扩张繁殖,吞噬自然的根脉,践踏灵地。他们的每一次繁衍,都是自然的一次哀鸣。”
“你以为鹿首精是灾厄?不,它是裁决。”
“森林的中心隱藏著秘密一一在那幽深黑暗、未经人类脚步玷污的地方,居住著最古老、最可怕的守护者。他不会被你们的钢剑割伤,不会被你们的术法束缚。他不属於自然生態的一部分,他就是自然。”
他语气一转,沉沉如鼓:
“鹿首精的诞生,是森林意志的觉醒,是对帝国贪婪之手的终极警告。
而你现在,居然想用开拓者去处理它?
赫蕾雅,你是在把整个大地结社的底线,当成与帝国討价还价的筹码。”
听到伊卡嘉的谩骂,赫蕾眼神变了,带著隱隱的锐意与一丝被逼到极限的疲惫。
她缓缓站起身,那身编织著藤叶与野蔷薇的长袍隨动作轻微摆动,显露出她曾歷经风雨、却依旧挺拔如古树的身形。
她望著伊卡嘉那张充满敌意的面孔,语气虽平,却带著无法產视的力度:
“鹿首精你说它是自然的裁决,但你可曾亲眼见过它是如何裁决的?”
她的眼神扫过內殿,在场的德鲁伊们目光隨之被牵引。
“一个月前,维洛塔,在霜露丘林地值夜,被撕碎成了七片,连他所饲养的信鸽群也尽数惨死。”
“半个月前,艾尔瓦双子,姐妹俩不过年满二十,她们只是在外圈结界收集祈雨苔蘚,被掛在了风语树下的藤枝上像献祭一样的姿態。”
“”有更多我们没找到尸体的同胞,连血跡都不剩下一滴。”
她泡了泡牙,声音低沉:
“你可以称它为守护者,也可以將它神化成大地的怒意一一可现实是,它正一夜接一夜地吞噬我们的族人。
”
她顿了顿,指尖点向內殿地面那复杂而古老的森林纹么,那是大地结社的誓约標记,象徵著守护与延续:
“我们敬重森林,这是我们的信仰。但信仰不是自残,不是无视同袍的流血,只为抱住一个神圣幻象不肯放手。”
她终於直面伊卡嘉,言辞中不再遮掩:
“你的固执,已经让三位同亏死去,更多的人类、旅人也无辜丧命。你说要抗拒人类,抵抗扩张,那你倒是说清楚一一是你要我们不出手,亲自送族人去死,)是你要我们眼睁睁看著自己的信仰变成一头吞人的怪物?”
伊卡嘉泡紧牙关,额角青筋微跳,想回击,却被赫蕾雅一声冷膀打断:
“如今,这两位开拓者出现在此地;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们德鲁伊主动出手,
是对森林的背叛嘛。”
她向齐格和艾蕾诺雅微微偏头,目光如藤蔓交错之间的一线星光:
“那正好,鹿首精的问题,不妨让他们来解决。”
她最后一步逼近,藤杖轻轻点在脚下石地,发出一声微又:
“你要我们一直敬畏森林没错,但別忘了,敬畏与献祭之间,只有一线之隔齐格缓缓起身,走向那座被爭论与沉默压抑许久的议环中央。
他站定,身形笔直如刃,眼神平静却坚不可摧。
篝火投下斑驳光影,映照著那双宛如猫瞳般的眼睛,沉著而锐利。
整座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一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个来自帝国的年轻开拓者身上。
齐格开口,声音並不高,但是在“结社外来者”称呼的加持下,他的声音却穿透了那卫卫纷乱的枝叶与人心:
“我知道,各位对我们一一对帝国的开拓者,抱有太多疑虑,甚至怨恨。
这段时间你们所经歷的痛苦与不安,我们不曾体会,但並不代表我们一无所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伊卡嘉、赫蕾雅、以及那些面容写满抗拒或动摇的德鲁伊。
“但正因为如此,我必须站出来说一句。”
他手掌轻三,压住了某些德鲁伊刚要脱口而出的不满,然后语气沉稳而有力地道:
“我,齐格·贝尔纳多,愿意接受这份责任。”
“我会找到失踪的巡林官,查明事情的真相,”这片林地一个公正交代。无论这个真相指向谁,我都会如实带回来。”
空气像凝固了一瞬。
“同时”他弓道,声音比刚才更坚决,“我也愿意替大地结社解决鹿首精的问题。”
“我们不是带著帝国的武力意志前来,我不是为了炫耀武技才踏入这片林地,而是希望一一为帝国与自然之间,寻求一条不再充满敌意的道路。”
“帝国想要发展,德鲁伊要守护自然,两者虽然时有矛盾,但也一直互利互勉的共存著。”
“但如果我们一再把沟通的机会丟弃,最终只会让真正不愿倾听的一方得势,而那些推动和平的人,將会一个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