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却没有鬆懈。
他微微侧目,在海伦娜看不见的角度下,警了一眼阿卡夏界面中名为【主线·魔女觉醒】的任务栏。
原本那一行灰白的字现在正泛起淡淡的蓝光“进度更新中—”
“记录节点更新成功”
齐格的眼神沉了几分。
梦中的妹妹——·
看来海伦娜体內尚未显现的魔女因子·正在逐步甦醒。
他沉默地將最后一口麦片咽下,慢慢推开椅子站起。
“吃完了?”
“嗯。”海伦娜点头。
“走吧,我们该处理组织的事情了。”齐格说道。
海伦娜接过话茬道:“瓦诺丝应该快到了。”
不多时,瓦诺丝也拎著外套从外廊那边走过来,右腿的假肢咯噠作响。
她远远地看了两人一眼,打了个哈欠:
“年轻人果然起得早。”
“走吧,天刚好亮,到北崖的路要赶在潮汐上涌前走完。”
三人很快出发。
修道院外的林路已经被晨雾浸润,树叶滴著露水,踩上去带著软绵绵的声响。
整座风骸岛在清晨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昨夜的战火从未存在过。
唯有远处海边残留的焦黑痕跡和燃尽的船骸提醒著他们:蔷薇號的诅咒仍未完全解除一路向北。
北崖之顶,风呼啸如弓弦绷紧。
布里斯托的坟墓立於那片孤高的峭壁尽头,一块由褐木打磨的简陋墓碑静静矗立,表面斑驳,字跡早被风蚀模糊,只依稀可辨“灯塔看守”几个笔画。
四周是一片低伏的白一一野风铃草,在这常年不见人烟的海崖上自然生长,白得近乎透明,隨风微微摇曳,像为亡者而开的悼词。
三人默默站在墓前,没有人开口。
齐格从怀中掏出那枚护身符。
它依旧残留著深红色的符文光泽,曾受恶魔之手染污,又因执念久驻而难以消解。
但现在,它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铁片,仿佛终於愿意接受归宿。
他跪下,用火石与油引將护符置於墓前燃起。
火焰起初只是小小的一簇一一蓝而细,却在触碰到护符的那一刻猛地腾升,如被风助的信號烟,在空中燃出一道深红。
“轰”的一声轻响,护符被火焰吞噬。
没有嘶喊、没有挣扎、也没有恶魔的反扑一一只有墓碑前,那微不可察的风声忽然一顿,隨即掠过所有人的耳畔。
那是一道微弱的嘆息。
不像风,更像某种意念的释怀,千帆过尽之后的一声轻语。
“..·结束了。”
海伦娜忽然指向远方,声音带著一丝紧张:
“你们看——北边。”
三人齐齐望去。
风骸岛的北部海域,原本残存著蔷薇號断梳与残骸的那片区域,此刻正缓缓升腾起厚重的雾气一一不是自然的水雾,而是一种如梦似幻的灰白迷靄,如同从冥海中漂来的旧梦。
雾气迅速蔓延,弥散间遮蔽了整片海面,仿佛將所有记忆都重新封印回时间的深井中。
而几秒钟之后。
风吹过,雾气溃散,海面重归晴明。
蔷薇號,不见了。
连同那一段缠绕著执念、诅咒与血的往昔,也一併在阳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这座岛屿,从未停泊过那艘船。
“安息吧。”齐格低声说。
海风如笛,坟前白轻摇,替未竟的爱与信约作出最后一次回应。
焚烧的火焰缓缓熄灭。
墓碑前只余下薄灰一抹,热浪还未完全散去,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却逆著海流轻轻拂来。
就在那片风声之中,一抹微光,於白之间悄然浮现,
海伦娜微微一证,下意识张口,却被齐格轻轻摇头制止。
那不是幻觉。
那是一道灵影,一名身著旧式航海长裙的年轻女子。
她静静立在三人面前,长发被风拂起,面容模糊却温和,轮廓仍可辨出生前的端庄与安寧。
这是艾蕾莎的残魂,灵光轻轻波动,她微微低头,闭上眼,像是在向什么人祈祷,或道別。
接著,她迈步向前。
裙摆无声拂动,草微微低伏。她走到墓碑前方,指尖轻轻拂过那褐木斑驳的碑身,
然后缓缓地,像一缕风中的尘光般,从边缘向內收缩。
没有一丝惊动,没有一缕怨意。
她的灵魂,仿佛终於找到归处,渐渐融入风中,归於静謐。
就在艾蕾莎的身影彻底消散的一刻,齐格的眼前一一他视网膜深处那熟悉的阿卡夏界面,悄然弹出一行行更新的淡蓝字链:
“任务日誌已更新一一]
“◎阶段三:罗盘蔷薇號的海尸谜团(完成)
·前往北岸石確与黑礁海岸,確认沉船“罗盘蔷薇號”遇难者的復甦缘由。
·调查亡灵不断出现的诱因,评估是否为血肉信仰仪式遗留或岛屿本地灵脉异常所致。”
齐格眼神一沉,合上浮现的界面。
风依旧拂面而来,只是这次,它终於是纯净的海风,不再挟裹血与诅咒的气息。
齐格:“诅咒是终於解除了啊。”
海伦娜站在他身侧,眼神望著坟碑前那片仍在隨风摇曳的白草,轻轻点头,也跟著感嘆道:
“总算是解除了。”
这一次调查任务可是把他们两个刚满十三岁的开拓者给整的够呛了。
而在他们身后的瓦诺丝却是撇了撇嘴,伸手从衣服內侧的暗袋里掏出一根旧菸斗,啪地敲在假腿边缘,清理乾净残灰后咬在嘴角,一边点火,一边低声嘟唻:
“喷,狗血。”
她低声道,话语里带著老兵独有的、混杂疲惫与不屑的味道。
“我最他妈討厌这种事一一一人发疯,千人陪葬;一对爱人死缠烂打,祸害整船人命。”
“在这片大地上,不管是贵族还是修道院、冒险团还是审判所——-你见到的疯子、巫师、圣职者里;
有一半是为了力量疯的;另一半,是为爱和执念而疯的。”
“而且这种事情还经常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故事需要逻辑,但是这种狗血的事情却从来不需要逻辑。”
她將菸斗移至嘴角,继续念著自己多年累积下的讽刺故事:
“我从前有个同僚,年轻时候也信这种浪漫,说什么『为了她,我愿意走进深渊”——后来呢?深渊进了他脑子,他女朋友倒是跑了。”
“真爱啊,真好用一一连活人都能劝著跳坟堆。”
齐格沉吟片刻,隨后如是感嘆道:
“人类因无法承受孤独而发明爱情,又因爱情而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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