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洪的家。

用习惯了的方法看，在东莞村人的眼睛里，这位阿洪，是一个来歷不明的北佬。

只是人家来到南方，现在有了很多年，可是在东莞人看来，他是一个很老实，诚恳，忠厚的人。

尤其是平时很少多话。就像好多人说的，你就是踹他两三脚，都踹不出个响屁来。

可是这一回，真生了老婆好大的火气：

“尊敬的老婆呵，以前你无论做什么，你看，我都是不反对你的。相反还很支持。可是这一回。”

“你想说什么？”

“是该听我的话了吧。”

“听你的话。”

“要晓得，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有一个穷命的。你得好好的，给我认了它下来。”

“我就是恨你，天天说，要认一个穷命。人家穷，我也穷。未必然，现在人家不穷了，那我麦妙娟，还会受穷不成？我就是硬不相信，你天天说要信的那个邪。”

“要是不认，那就我们就这样，慢慢做下去，也是能发一点財的。”

“能吗？”

“你放心，做好家里事情，就行了。”

“家里的。”

“干嘛你一个女人，天天去为那个大家的事，风里跑来，雨里走去？这样子辛苦，你有什么好处？我们得到了什么？”

“给公家做点事，你天天要好处。”

“以前穷，我们家里也穷时。村里有哪个，会来帮你！”

“没人帮。”

“就是为了跟他们去要小块地建房，给自己住。你想想，陪尽了好多笑脸还不算。他们还你推我，我推你。说来说去，就说你就是嫁出去的女子，死活也不肯给。”

“你还蛮记仇。”

“当年受的那种气，我是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

“人家也给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为什么你还要到处充面子，不得安分！也不看看人家孙大海，还是个民兵营长。”

“他怎么啦。”

“都不专心做村里的事了。单枪匹马，自己出门去，做起了那么大的生意。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子，还在为这个东莞村，拋头露面，做的什么义务劳动。”

“我看你哦，对人家给你的坏处，倒是全记住了。”

“东莞人的大恩大德，我是记得住的。以后我会报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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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是管不了你，什么时候报答的。可人家给的好处，东莞村给的好处，你也是应该记住了吧。”

“当然。”

“包括我，做了你老婆，也是要记得的吧。”

“是。”

“你说那时，谁又不管你了？好好说说，谁不管你的死活了？”

“说实话，也算是帮了我好多。”

“要想想，要是没有当时东莞村人，大家的一片好心。你一个从外地，差不多可以说，是逃来的，没有户口的黑人，也没任何证明的流民，人家就能够听你，自说自话一通，这样让你东莞村，住了下来？”

“不是嫁给了你吗？”

“你四处去问问，有哪个村子，嫁出去了女子，还能够留在村里。”

“那是没有。”

“我留在村里，还让一亩田地也没有带来的你，到生產队参加劳动，有了工分和口粮？”

“我是有做工了。”

“那口粮，可是得有了正规的户口，才能享受的？后来，居然由老村长做主，让我们和村民一样，还分给了你一块自留地。后来，还给了我们一份承包地？”

“是的。”

“你还记得吗？有好多次，上面来村里查户口。要找黑人，抓流浪汉。搜捕偷渡的叛国分子，哪次不是东莞村里的民兵，领导，想方设法，明里暗里，人人都在保护你？”

“老婆，我记得的。你不要再说了。”

“要是没有他们齐心合力帮助，还不早就把你，送到樟木头遣送站，回你的老家，北方大山里去了？”

听老婆在这样如数家珍，数说多少年来的种种往事，阿洪当然知道，这是一时间，自己忘乎了所以，的確是自己理亏了。没有再理她，自顾自地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