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是血色模糊了席玉川眼前的世界。
席玉川猛地捂住眼,
指节苍白,牙关紧咬,肩膀微微颤抖,
似乎终於再也扛不住记忆的迴响。
他曾以为只要离开了那一切,
只要逃出研究中心,
只要远离权力和数据构建出的高塔,
只要他狠心点,忘记所有的一切,反正他早就是千夫所指,薄凉点为自己打算也没什么,
起码能过上平凡的人生。
席玉川指尖发颤地撑著地面,慢慢坐起身,膝盖撞在碎瓷上都浑然不觉。
他低头看著自己掌心,忽然一滴泪落在上面,烫得他一震。
席玉川以为自己熬过来了,
现在他的生活还算不错,步入正轨。
只有此刻回想,席玉川才恍然大悟,
其实在那一年他已经死了。
看著好友死在自己眼前,面对面,
温言下意识朝他伸出的那双意味著求救的手变成了藤蔓,
成为了席玉川的刑具,
在那一年,一同连席玉川也掐死了,
只是他自己还恍恍惚惚活到现在,不知何时下葬。
现在流的泪,
席玉川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为了枉死的好友,
还是为那个因为自己可能会被卷进去的漂亮小omega。
季眠……
那个明明和这浑浊毫无关联,却因为和自己短短几次接触被人盯上的孩子。
“对不起……”
他低声呢喃,像是对好友的悼词,像是对季眠预备的道歉,
“我不该让你们靠近我,不然也不会被我连累。”
瓷片在他身下咔噠作响,
像是命运在未来发出的警告。
席玉川缓慢地站起身来,呼吸急促,
几乎是一次比一次更急快的吸气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让自己窒息,
他踉蹌著拉开一旁的柜子,从最底层取出一个金属盒,
盒面乾净,像是时时拿出,常被摩擦,使用频率极高。
盒子一打开,里面挤满了摆放的瓶瓶罐罐,
標籤也贴得整整齐齐,甚至分门別类,维持著席玉川惯有的习惯,
精准,严谨,有逻辑,有秩序。
而他却在这一瞬间,再也没力气维持自己平日里的状態,
里面好几个药瓶被打倒,席玉川粗暴地在里面翻找自己的灵丹妙药,
指尖发颤地拧开瓶盖,几粒白色的小药片倒在掌心,
他不敢细看,只是凭著记忆將止痛和精神稳定的药片分出,
动作急促地仰头吞下。
乾涩的药片划过喉咙,
像碎玻璃粗暴地割开灼热的咽喉,却没有一滴血,痛意却那么明显。
水没来得及拿,他也顾不上,
脱力的右手手腕此刻变成了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
席玉川的呼吸仍旧紊乱,胸口起伏剧烈,要被不见尽头的回忆压垮。
幻痛像针一样扎在神经末梢,尤其是手臂和后颈,
那些曾经针筒与仪器最长时间接触的地方,
仿佛又被金属探针穿刺,甚至皮肤都不受控地泛出冷汗和颤慄。
还有自己不自觉开始抽搐的右手手腕,是被折磨最长时间的地方。
他的身体如条件反射般已经学会如何面对幻痛。
药效並不会立刻奏效,
但对席玉川来说哪怕是几分钟的缓解,也是苟延残喘的救命稻草。
他蜷起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额头抵在臂弯里,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喉咙里低哑的安慰,像是在劝別人,又像是骗自己。
怎么可能没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