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侠和魔的矛盾过於尖锐,大战不停,以至於忽略了更加广泛的盗的存在。
在侠和魔的对抗中,双方还不时勾连盗贼群体中的大盗,以为己用。
如今,前两者矛盾缓和,如果能够如愿实现对他们的约束,那么侠和魔共同对付盗是极有可能的。
“阁老志向高远,让人钦佩。”路平如此说道。
张嗣修更是高兴,他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有些感嘆般地问道:“云积理江湖事有些时日,未知有何诀窍?”
“诀窍不敢。不过牢记四字而已:『没事找事”。”
“没事找事?”张嗣修皱眉道,“此言何解?”
“就是让他们不得清閒。”路平笑道。
张嗣修闻言一证,隨即大笑起来。
万历八年的江湖事件,有的是路平参与的,有的是路平引发的,有的是別人趁机生事。
但每一个事件,江湖中人参与都极其广泛。
看热闹的本性决定了其逢事必往。
朝廷的介入却改变了事情的方向。
朝廷开始以规矩约束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竟然慢慢接受了这种约束。
这是“没事找事”的奥妙。
张嗣修思索著,不由得讚嘆连连。
“若是云积治京城盗,又有何主意?”
路平摇摇头,苦笑道:“太难了!”
京畿一带,朝廷同时排斥侠、魔。
防治京畿盗贼的有五城兵马指挥司、厂卫、巡城监察御史、捕营等等。
多头治盗。
结果如何?还不是一地鸡毛。
他又能如何?
路平都有点怀疑,京城之所以多盗,是因为一些人不希望盗消失,或者他们本身就是盗贼。
要是这般,就愈发难以治理。
当晚,张嗣修就在会馆客房中休息。
“这就是父亲治理的天下?”
“这就是『四海昇平”?”
这位榜眼思索著路平的江湖图,问题在脑海中迴荡著,竟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江湖图给他的震撼太深刻。
他想著,若是父亲看到此图,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到了次日张嗣修辞行时,已经不见路平。
“路司李须去拜访一些人,托我转告先生,若是得空,可送一幅京城地图来。若有当年京城营建的图册,最好不过。”
方管事对张嗣修干分恭敬。
他自然是猜到了张嗣修的身份,却不曾揭破。
张嗣修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口中忍不住笑骂道:“好一个路云积,竟然敢指使起我。”
路平这一日很是忙碌。
他去见了李燾,又去见了商为正。
在得到二人的提点之后,便开始为上计进行准备。
张居正答应“不必担心”固然是好心,但自己什么都不做却是恶意。
上计所重,首为催科纳税。
坦率说,让一地的理刑官员,也负担起徵收之责,这是极不合理的。
路平在这一点上毫无建树,他只是罗列了自己所参与和主办的案件,呈给李燾之后,
就不再过问。
当晚,张嗣修就派人送来了京城地图。
来人说了“慎用”二字,就匆匆而去。
“老弟在做什么?”
第二位登门拜访的,正是裴烈。
裴烈的脸色颇有些不自在。
他见路平正伏在案上写写画画,不等他说话,就自顾自坐在一旁的矮几上,在炉上温了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为京城盗贼做一款游戏。”
“游戏?”
裴烈不禁眼前一亮,起身靠近细观。
就见路平正一边盯著地图,一边在几页纸上不断写写画画。
【草桥去丰臺十里,元廉希宪之万柳堂,赵参谋之瓜亭,栗院使之玩芳亭,要在弥望间,无址无基,莫明其处。】
元人廉希宪曾建万柳堂,如今,均已废弃。
某一日他在院中宴赵孟、卢挚等人。
一位名叫解语的歌女,左手握著莲,右手拿著酒杯,歌一曲《小圣乐》,其中有“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富贫前定,何用苦张罗————”之语。
举座皆嘆。
这座万柳堂到元末,便归淮王帖木儿不所有。
【后太祖皇帝北伐,元帝与皇太子及六宫至於宰臣近戚北奔,而命淮王帖木儿不监国。】
淮王宴请留守群臣於方柳堂。
復有一歌女,再歌《小圣乐》。
眾人听到“人生百年有几”,不觉垂泪。
宴罢,淮王即令焚毁万柳堂。
【八月,京城破,淮王与庆童出齐化门,皆被杀。】
接看,大军入京,搜掠王府,財物空空。
“这淮王,竟然將財物埋在了万柳堂?”
裴烈骤然变色道。
路平笑了笑,並没有理会他。
【淮王自知京城难守,笑言“富贫前定,何用苦张罗”。將一份图纸分为七份,流传於世间】
二百年后,七图依次现身凑齐七图者,就可以做到“富贫前定,何用苦张罗”
裴烈眨眨眼,这等传闻,他久在京城,可是第一次听闻。
“路司李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裴烈疑惑不定。
路平斜视裴烈一眼道:“这与你无关。”
话说,他也算为外相操碎了心,若是外相求医於平一指,无论是人们对其身体的猜测,还是求医对象的揣度,都会引发轩然大波。
京城太需要一个別的消息,来分散大傢伙的注意力了。
大家喜闻乐见的前朝“窖金”如何?
裴烈对路平的这种態度很是不满,当年在福州,在衡州,路司李起码是和蔼可亲的。
如今到了京城中,反倒不那么討喜。
“镇抚听说你带来一位女犯,说道,哪里有私囚的道理,让你把她送去。”
裴烈瞪著眼,没好气道。
路平异地看了裴烈一眼。
他曾经跟徐爵在信中提及青霞一事,但徐爵表示让路平看著办,他压根不关心,也不想管千秋宫的事情,如今为何会態度忽变?
“知道了。”路平沉吟道,“镇抚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