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演示招法的时候,將女儿家的情融入其中。
这话怎么好说出口。
將一套剑法连贯地舞出、使出,竟然是不由自主的事情。
她便惊奇地发现,这样使剑,虽然个別招法不像剑谱上所绘的一般精准,不得不隨著动作变化,使出来却是威力惊人。
路平看著她扭捏的样子,便笑道:“你不肯说就算了。”
岳灵珊忙道:“我就是忽然发现,將玉女剑连贯起来使用,似乎比起一招一招使用,
更加有好处。”
“很了不起的发现。”路平笑道。
他话锋一转道:“你对你爹和你娘说过了吗?”
“还没有。”岳灵珊一呆,这时候才想起来,今日比剑结束后,父亲和娘亲,似乎都有些不悦,父亲回到华山別院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母亲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二人对视一眼,路平心中却有隱忧。
无论岳灵珊是怎么想到的,但在岳不群眼中,她这样的用剑,就是以剑为纲,背离了“以气驭剑”的宗旨,走上了一条“剑宗”的邪路。
气宗女儿走剑宗的路?
这对岳不群夫妇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岳不群没有当场扇岳灵珊两个耳光,训斥她一顿,已经是给了路平面子。
可这傻丫头还是一无所知。
灯下的岳女侠,脸颊愈加緋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清亮的眸子流转著细碎星光。
暴雨骤歇,月明如水,玉宇无尘。
许久,岳灵珊忽然惊觉:“路大哥,我要回去了,要是爹爹、娘亲知道,非倒霉不可“也好。”路平想了想点头道。
她要换回衣服,路平却是不许。
“万一我爹娘发现了,会误会的。”岳灵珊低声道。
“误会了岂不更好?”路平笑吟吟道。
岳灵珊瞪了他一眼,一颗心砰砰乱跳,却是不再多说什么。
“劝君莫作亏心事,古往今来放过谁?”
衡州人期盼了好几天的凌迟三名人犯就在今日午时三刻。
行刑地点,就在府衙不远处的衡州市曹。
两日来衡州人不断劝诫他人的,就是这两句话。
贾布一袭青衫,戴了一顶华阳巾,刚好遮住太阳穴的椅角。
他和路平相约的地点,就在市曹附近的一处酒楼。
快到午时,行人爭先恐后奔赴市曹。
刑场周围,已经人山人海。
贾布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
“『狗官”选在这个地方,莫不是为了警告?”
他看到几个五岳装束的江湖中人。
嘴角微微冷笑,转身登楼。
楼上也聚集了一帮看客,向刑场的方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贾布向一位酒博士说了句“路司李相约”,那人立即带著他来到一处阁间。
一入阁间,便见路平热情上前招呼。
“贾先生,幸会幸会。”
贾布拱手还礼,心中却有些嘀咕,上次见这“狗官』的时候,可是倔傲的很。
酒保不多时就端上菜餚和一盘时新果子,摆满了一桌。
二人吃了几杯,寒暄几句,路平一摆手,那酒保躬身离开,將阁间的门也关上了。
“贾先生相约,不知有何见教?”
“路司李,八月十五的交易会是什么章程?”
“当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贾布沉默半响,面色有些尷尬。
“路司李——实不相瞒,我这一次到衡州,並未带多少现银。”
路平然道:“贾先生这是何意?莫不是是来消遣我的吗?”
贾布脸色变得有些灰暗。
“司李误会了。此番交易会,我定然会准时赶到。”他嘆息一声道,“路司李有所不知,昨日教运银船为人所劫持。损失—著实不小。”“
“竟有此事?”路平异道,“先生何不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贾布听出他的意思,无非是到衙门报案而已。
可他们是魔教,哪里有魔教教徒打官司的。
贾布思索良久,才小声试探道:“我听说路司李和我教圣姑任大小姐交好?”
路平摇摇头:“当日任姑娘南下,带著上千属下,说不定就会有一场甚至多场大战,
我既理衡州江湖事,总不能看著衡州百姓有涂炭之苦,便劝说任大小姐遣散眾人。好在任姑娘也有好生之德,是个通情达理的。”
贾布眼前一亮。
根据他对这位前教主的女儿了解,好生之德、通情达理可跟她没有半点的关係。
能在“狗官”面前通情达理到这种地步。
还能说没有私情?
“原来如此。”贾布笑道,“圣姑待人素来不假辞色,对路司李另眼相看也是有的!”
路平淡然道:“贾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贾布嘆息一声,思索著说道:“此番的交易可否赊欠。”
路平笑吟吟地看看他,摇了摇头。
贾布也面露惭色,眼下他正在秘密调查绿竹翁,却打著任盈盈的幌子做事情,纵然他算是神教中脸皮厚的,心中也觉得有些怪异。
但,眼下龙涎香对他是不可或缺的。
贾布拱手道:“还请路司李给个方便,贾某感激不尽。我返回黑木崖后,便会立即派人前来付清欠款。”
“贾先生真的筹不到钱吗?”路平笑问道。
贾布苦笑连连,日月教在衡州还是有一些教眾的,但是,就是將这些人敲骨吸髓,也补不上如此数额巨大的亏空。
刑场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似乎是田伯光在喊:“路平,你—.“
一些不值一提的粗鄙之言。
紧接著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路平推开窗户,和贾布凭栏远眺。
“贾先生可有所悟?”
贾布一个激灵,强笑道:“田伯光这等淫贼,在我教也是教规所不容,我教上下对此恶贼也是深恶痛绝。”
这句话是可信的,笑傲时空,少室山下,任我行的属下对岳灵珊无礼,任我行称为“卑鄙齦的事”;东方不败死后,眾人构陷他“强抢民女,淫辱教眾妻女”。
这都表明,日月教本身的教规也是排斥这种行为的。
路平大笑起来。
“贾先生误会了。”路平指指欢呼的人群道,“由伯光、白板煞星师徒,在他们死前,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已经被出售殆尽。据我所知,一块肉的价格是一钱,而五臟加倍·—”
贾布自然是知道这种事情的,別说朝廷,就是日月神教自身,都开发出一套对“谋逆者”的凌迟刑罚。
人死之后,教眾瓜分其肉。
市井中的这一套和江湖没有多大区別。
却听路平又嘆道:“最可气的是田伯光这淫贼的下体,已经被炒出天价,当真是愚不可及—世人之情当真不可揣度。”
贾布面露沉思之色,路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惊骇莫名。
“一鯨落,万物生,万物也好,人也罢,江湖教派也罢,他们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也如此一般引颈以待,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