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见一连串的催促声。
船主嘟囊一声:“这缆绳未解,如何开船?”
“那就快去解。”张九善厉声道。
船主方要上岸,就见船身忽然倾斜。
眾人皆惊叫起来。
幸好那船摇晃许久之后,便恢復了平衡。
眾人便见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船头。
此人又矮又胖,满头白髮,满脸皱纹,一双眼炯炯有神,眼神之中,却充满孩童般的天真。
他手中提著一人,看不清长相,似乎是昏迷过去。
“你们就是什么鲁班会的?”白髮老者嘻嘻一笑,问道。
眾人都是色变,竟是不由自主哆嗦起来,有几个人身子一软,竟跪在船上。
这声音,就是刚才在庙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眾人跑上船的工夫,他竟然取胜还悄无声息追了上来。
“老东西”
那船主见这样一个胖子上船,差点让船翻掉,本要发怒,待见他手中提著一人,如提鸡犬一般轻鬆,脸色变得煞白,接下了要喝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这位是开船的。”张九善面色惨白,但还是硬著头皮替船主说了句话,“这位——.——老————·先生,要去何处?我们听您——..—.吩咐。”“
白髮老者將手中的人往船头一扔,拍拍手仿佛孩童一般笑道:“不用紧张。
我来向你们订件货。”
那老者扔出一张图纸,毫无偏差地落在张九善的面前。
张九善慌忙捡起。
就听见老者道:“三日之后,来这里交货,做不出来,所有人都得死。”
他说到死的时候,仿佛孩童顽皮地开了一个玩笑。
鲁班会的木匠们却大气也不敢出,心中的恐惧已到极点。
“有消息了吗?”
路平一回后宅,钟蕙儿就焦急问道。
衡州市井传说,萧家码头蕙心堂的钟道士,真有起死回生手段。
这两日求医者络绎不绝。
蕙心堂的管事心中嘆息,这本是提高药铺声誉,一个发財的好机会,可是店主却不见踪影。
“他老人家採药去了。”管事的只好敷衍道。
据说,还有的求医者,从五鼓动身,拿著请帖守在门口,一直到未申时方才离去。
“衡州城谁人不知钟神医大名。可惜却现在却在我后宅里当厨娘。”
许久未尝过钟蕙儿的手艺,如今再一次品尝,路平觉得倒是进步了不少。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废话,就说找到了没有。”
钟蕙儿俏脸一寒,冷声问道。
在钟镇离开衡州后,钟蕙儿莫名觉得,少了一种安全感,
她此刻才明白过来,哪怕就是钟镇这般的父亲,只要在世上一天,对女儿而言也意味著什么。
如今,也只有在这处曾经束缚她的推官宅中,她才能不那么焦躁不安。
“我已经通知其他各派,各派都已经派人四下寻找。”
这样的话路平已经说了两日。
什么事情能让嵩山二太保如此紧张?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在衡州的四派如临大敌。
钟蕙儿刚刚泛起希望的双眸立即黯淡下去。
路平又劝慰道:“现在正在调查一件事情,或许跟你父亲相关。”
胡三根据任大小姐提供的布帛,这两日查遍了衡州的成衣店、布店,终於找到了木偶衣料的卖家。
路平立即传唤,店主供出了一个名字:鲁班会。
鲁班会购买了一批儒生服装,都是这种衣料。
路平自然知道鲁班会是干什么的,衡州的木匠就聚集在朱紫巷延申出的一个无名小巷中。
鲁班会就在其中。
他立即派人查抄,传会首到堂。
在鲁班会中,搜出不少木偶。
会首张九善在一番逼问之后,最终说出了东岳庙的事件。
理刑馆眾人大吃一惊。
路平却是理清了思路。
武当派的来人,就在东岳庙中。
他们向鲁班会发去订单,订购木偶部件,在东岳庙中製作木偶机关。
这座东岳庙在江东,又是不起眼的小庙,这是此前胡三在调查中一直忽略的地方。
他心中也颇为异。
根据他们的描述,那白髮老头显然就是白髮童子任无疆。
可是他为何要对武当派的人下手?
钟镇他们是去找白髮童子了吗?
他心中一个个谜团都未解开。
不过白髮童子既然要求还在原处交货,那么他落脚点一定就在那里。
“明日我带人去查看。”路平讲完,淡淡道。
钟蕙儿立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还是—”
路平还未说出“留在此处”,钟蕙儿便拿出自己的配备。
她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瓶瓶罐罐的毒药。
隨即取出一套梅袖箭,將六支小箭敷上某种毒药。
也不避讳路平在旁边,捲起袖子,露出一条皓腕,將袖箭缚在小臂上。
又从瓶瓶罐罐中挑选了几瓶。
嵩山小毒仙再度上线。
“看什么看?”察觉路平的眼神,钟蕙儿冷声道,“这些大都是你安排製作的,也都是给你製作的。”
路平额角升起一道黑线。
这些药物,绝大多数是迷药,前朝迷药十香软筋散,本朝嵩山迷药,还有江湖最常用的蒙汗药等等。
確实是自己不时吩咐钟蕙儿製作的。
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她就积赞了这么多。
堂堂朝廷司法官员,在介入江湖事务后不久,竟然如此钟情於迷药,说不定將来会貽笑江湖。
“你去是可以。”路平指了指外面说道,“这个时候就开始准备,是不是太早了。”
钟蕙儿看著漆黑的夜色,颓然坐在椅子上,又开始进入发呆模式。
路平將一瓶瓶毒药包起,离开房间,转头小声道:“这一次所见,或许是我们前所未见的大敌,你这般的情况,恐怕只会给人送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