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弗朗茨直视著內政大臣巴赫男爵的眼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让你律师出身的人当內政大臣,就是为了贯彻法律,不要告诉我你害怕了。”
巴赫深吸一口气,终於下定了决心:“陛下,我当然不怕。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得到您的准许。”他站直身姿,目光变得坚定,“陛下,內阁中就我要抓捕审判克拉科夫市长卢班舍夫斯基伯爵的事情处於分歧之中。首相布尔伯爵他们都不建议我这么干,说什么要顾全大局,维护帝国东部的稳定。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找您要许可。”
“我许可了。”弗朗茨转身走向东边的墙壁。那里掛著一幅巨大的奥地利地图,东起蒂罗尔西到加利西亚,北从萨克森南到巴尔干半岛的阿尔巴尼亚,疆域辽阔无比。每一寸土地都用不同的顏色標註著行政区划,密密麻麻的城市名称如繁星点点。
皇帝在地图前佇立良久,手指在克拉科夫的位置上轻轻点了点。“我觉得我有些错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巴赫心头一紧。
“陛下?”
“咱们其实对贪污一开始的態度就是错的。”弗朗茨依然背对著他,声音里带著某种觉悟,“想要用妥协的方式让这些蛀虫们老老实实地交出贪污的资金来,可是你想过没有,难道他们损失了这么一笔钱,后面不会从哪个地方补充回来?”
巴赫沉默了。这个问题他当然想过,但一直不敢说出口。
“人民。”弗朗茨自问自答,“大部分没有被罢官的,大概一开始还会被震一段时间,后面就会变本加厉地重新开始捞钱。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买单的永远是那些最无辜的人。”
內政大臣巴赫男爵这时候上前一步:“陛下,贪污腐败这件事,歷来就没有人能完全根除的。
严刑峻法、还是宽容待人,都有很多帝王试验过,效果大都一般。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也用过铁腕,玛丽亚·特蕾莎女皇也曾经大力整顿吏治,可是...”
“但他们没有你。”弗朗茨打断了他,“一个真正懂法律、又愿意执行法律的內政大臣。”
巴赫愣了一下,隨即挺直了腰板。
“听著,”弗朗茨走回办公桌,开始快速书写命令,“第一,对卢班舍夫斯基伯爵的逮捕令,
我现在就签。第二,所有调查组增配一个班的禁卫军士兵,遇到阻挠可以直接动用武力。第三,设立举报奖励制度,鼓励民眾检举贪官。”
“陛下,这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引起动盪?”弗朗茨抬起头,“1859年,我们同时对付撒丁王国、匈牙利叛军和做空帝国债券的金融家们。所有人都说奥地利要完了,结果呢?”
他站起身,从墙上取下那把镶嵌著双头鹰的指挥刀,缓缓出鞘。刀锋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著寒光。
“巴赫,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弗朗茨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三个月內,我要看到克拉科夫、布达、佩斯、布拉格的市政广场上,都竖起审判贪官的法庭。公开审判,让所有人都看到,帝国的法律不是装饰品。”
“可是陛下,公开审判贵族..:”
“怎么,你那些法学院的理论,不是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弗朗茨把刀收回鞘中,“还是说,你的法律只適用於平民?”
巴赫的脸涨红了:“不,陛下!法律就是法律,不分贵贱!”
“很好。”弗朗茨把签好的逮捕令递给他,“记住,自首宽大的期限,每过一周递减10%。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人知道,时间不等人。”
“遵命!”巴赫接过文件,突然又想起什么,“陛下,如果地方官员拒绝配合..:”
“那就换人。”弗朗茨的回答简单直接,“正职不行换副职,副职不行就继续往下。帝国这么大,不缺想做事的人。”
巴赫深深鞠躬,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巴赫,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来找我。哪怕是半夜三更。”
內政大臣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再次鞠躬,这次比刚才更深:“必不负陛下重託!
·
走出皇帝办公室的巴赫男爵,脚步比来时坚定了许多。他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一丝律师特有的冷笑。
“卢班舍夫斯基伯爵是吗?”他自言自语,“就从你开始吧。”
奥地利,克罗埃西亚王国,萨格勒布。
一群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正聚集在一块,商议著。
“皇帝这是发了什么疯了?非要追查贪污的事情。”一个手里面拿著香檳,大腹便便的人不满地说道:“我听说有好几个局长、市长、將军都被拿下了。”
“还被公开审判。呵呵。”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瘦子摇晃著酒杯,“你们听说了吗?公开审判那天,维也纳拉德斯基广场上那是人山人海啊,还有很多抱著孩子出来看热闹。”
“呵,愚民。他们就喜欢看比自己高贵的人落下云端。”另一位银行家哼哼两声,继续说道:“陛下这个实在是不妥,不妥。先是搞出一个贵族近亲通婚有罪论来,又开始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现在又开始公开审判贵族。要知道,在之前,我们都是有贵族法庭的,甚至不需要本人,
来个僕人代替就行。”
“皇帝的步子迈的太大了一些吧。”胖子眯起眼睛发言道,“我们当然感激他带领帝国开疆拓土,经济迅速发展,但我觉得他这些措施好像都有点走火入魔了。”
“你想干什么?”一位带著眼镜的绅士,语气严厉地警告道:“那毕竟还是皇帝。他做的也不过是按照法律办事,那些人別贪污那么多也不会被公开审判,大部分都有些天怒人怨的案件在里面。你不要忘了,我们克罗埃西亚的贵族大部分都在1859年那场黑夜被杀了大半,你、你的大哥也死在了那个夜晚,要不然怎么会是你继承家族爵位,是皇帝陛下带领我们克罗埃西亚復兴到现在,你想要做什么!”
“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胖子无奈地说道。
“別紧张,克洛泽。听他说说。”
克洛泽伯爵喝了一口酒,示意胖子继续说,
“也许,也许我们应该向皇帝陛下提出几个建议,你们觉得如何?帝国这台老旧的马车,奔跑的速度越快,可就越可能散架。”胖子环视四周,继续说道:“再说,我觉得可能是皇帝身边有奸臣。”
“够了。利弗尔。”克洛泽伯爵大声制止了这场可能的阴谋討论,至少他嗅到了阴谋,“任何人都不能质疑陛下的决定。”
“我是说他身边的人。”
“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吗?”克洛泽伯爵怒目圆睁,“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告诉你们,克罗埃西亚永远忠於皇帝,忠於弗朗茨陛下。你最好想清楚你在想些什么。”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几个面面相的贵族、银行家、官员,大家都耸耸肩,继续閒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