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大臣们陆续离开。安东亲王和伯恩斯托夫並肩走在宫廷的走廊上。
“你觉得进攻巴黎能成功吗?”伯恩斯托夫低声问道。
“很难。你我都懂得军事常识,法国已经动员起来了,巴黎这一年时间也一直在修防御工事,我不大觉得会突破成功。”
“唉,希望外交方面可以成功吧。”
就在普鲁士人开始降低谈判要价的时候,法国人却端起架子来了。巴黎方面似乎嗅到了国际风向的变化,谈判代表的態度变得强硬起来,双方的会谈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另一场风暴正在中欧酝酿。
1872年8月14日,维也纳。
“诸位,今天我们要发布的,可能是帝国遗传研究委员会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份报告。”委员会主席威廉·冯·布吕克教授站在讲台上,看著台下挤满的记者和学者。
这位医学界泰斗清了清嗓子,举起手中厚厚的文件:“《关於贵族血缘问题的科学报告》,这是我们歷时一年多的研究成果。”
台下一片譁然。虽然大家都猜到了报告的主题,但当它真正公布时,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们研究了帝国境內247个贵族家族的族谱,”罗基塔斯基教授继续道,“追溯了他们过去300年的婚配记录。结果令人震惊一—”
他翻开报告:“在这些家族中,表亲结婚的比例高达78%,其中一等表亲结婚占33%。
而这些近亲婚配的后代中,出现各种遗传疾病的概率是普通人群的4.7倍。”
“更重要的是,”教授推了推眼镜,“我们得到了达尔文先生的支持。这位进化论的创始人为我们的报告撰写了序言,从生物学角度阐述了近亲繁殖的危害。”
后续是帝国遗传研究委员会几位委员陆续开始做自己的相关简报。
而台下的记者们疯狂地记录看,明天的头版有了。
事实上,从1868年起,弗朗茨控制下的媒体就开始潜移默化地宣传这些观念。《布拉格日报》、《维也纳新闻》等主流报纸时不时会刊登一些“科普文章”,讲述近亲结婚导致的悲剧故事。但那些都是零散的、个例的,远没有今天这份官方报告来得震撼。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国。
布拉格,伯努斯庄园。
“荒谬!彻底的荒谬!”老伯努斯公爵把报纸摔在桌上,“什么狗屁科学!我们伯努斯家族300年来都是这样联姻的,不照样人才辈出?还有施瓦岑贝格家族,他们家族歷史更长,都没事。”
“父亲,可是报告里说”他的小儿子试图解释。
“闭嘴!”老公爵打断了他,“这都是皇帝的阴谋!他想要摧毁贵族的根基!我们这么忠於皇帝陛下,他在做什么!”
类似的场景在帝国各地的贵族府邸中上演。那些以血统纯正为傲的古老家族,感觉自己的骄傲被狠狠踩在了脚下。
简单说破防了。
金鹿酒店的宴会厅。
这是波西米亚贵族们的定期聚会,今晚的气氛格外凝重。
“诸位,我们必须对这份所谓的科学报告做出回应!“福尔贝扎尼伯爵站在台上,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以保守著称,“他们说我们的血统有问题?简直是笑话!”
台下传来赞同的声音。
“千百年来,正是通过联姻,我们保持了贵族血统的纯洁性!”福尔贝扎尼越说越激动,“这种纯洁性代表著高贵、优雅、智慧!看看那些平民,粗鄙、愚昧、航脏,他们配和我们相提並论吗?还有那群新进的什么狗屁帝国新贵们,他们有我们这样的歷史吗?个个都是些粗鲁的傢伙。”
“说得好!”有人鼓掌。
“达尔文?一个英国人懂什么!”福尔贝扎尼继续道,“他研究猴子还差不多,研究贵族?他配吗?”
台下鬨笑起来,气氛活跃了不少。
福尔贝扎尼被这种氛围感染,脑子一热,说出了一句日后让他后悔终生的话:
“既然皇帝陛下这么不喜欢血统,那么为什么不给公主殿下找一个普通人呢?让她嫁给一个铁匠或者农夫,看看能生出什么样的孩子!”
话音刚落,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
刚才还在鼓掌的人们面面相,好几个脸色煞白。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悄悄往门口移动主持会议的钱德勒男爵额头冒出冷汗。该死!这个蠢货在说什么?
他太了解现在的形势了。虽然皇帝陛下开明,但內政部的秘密警察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主要目標確实是那些民族主义者,但是公然议论皇室,尤其是拿公主殿下开玩笑,这已经越过红线了!
“咳咳!”钱德勒男爵快步走上台,一把拉住还想继续发表高论的福尔贝扎尼,“诸位,福尔贝扎尼伯爵今晚喝多了,他需要休息。”
“我没有喝多!”福尔贝扎尼还想爭辩。
“你喝多了!”钱德勒男爵使劲掐了他一下,压低声音,“你想进监狱吗?”
福尔贝扎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酒意瞬间消散,脸色变得惨白。
“诸位,今晚的聚会就到这里。”钱德勒男爵强笑著宣布,“大家请便。“
贵族们如蒙大赦,纷纷告辞离开。走的时候,不少人都刻意和福尔贝扎尼保持距离,
生怕被连累。
但是第二天一早,福尔贝扎尼伯爵就收到了內政部的传唤。
“伯爵阁下,”负责询问的官员很客气,但眼神冰冷,“关於您昨晚的言论,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福尔贝扎尼额头冒汗:“我昨晚喝多了,真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吗?”官员翻开记录本,“可是据在场人士说,您当时思路很清晰,言辞很流畅“我——我·——
.一番审讯之后..
“伯爵阁下,”官员合上本子,“鑑於您的身份和过往的表现,陛下决定从轻处理。
但是,您需要立即前往您在特兰西瓦尼亚的领地,在那里静养一年。期间不得返回维也纳,不得参加任何公开活动。”
福尔贝扎尼如释重负:“感谢陛下的仁慈!”
“另外,”官员补充道,“建议您在静养期间,好好研读一下帝国遗传研究委员会的报告。一年后,我们希望看到您对科学有新的认识。”
福尔贝扎尼苦笑。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他保住了爵位和自由。
这件事很快在贵族圈子里传开。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可以不同意皇帝的政策,但绝对不能拿皇室成员开玩笑。
与此同时,关於近亲婚配的討论还在继续。开明的贵族开始反思家族的联姻传统,而保守派则更加抱团,私下里诅咒那份“该死的报告”。